找回密碼 或 安全提問
 註冊
|註冊|登錄

伊莉討論區

搜索
發表文章前請先閱讀相關版規尊貴會員無限看帖不用回覆安全提問(回答) 和 永久尊貴會員 事宜
官能小说未來人a魔法轉生史萊關於我轉史萊姆貴族
贵族未來人a魔法魔法科轉生史萊史萊姆官能小说

休閒聊天興趣交流學術文化旅遊交流飲食交流家庭事務PC GAMETV GAME
熱門線上其他線上感情感性寵物交流家族門派動漫交流貼圖分享BL/GL
音樂世界影視娛樂女性頻道潮流資訊BT下載區GB下載區下載分享短片
電腦資訊數碼產品手機交流交易廣場網站事務長篇小說體育運動時事經濟
上班一族博彩娛樂

[繁]月光下的異世界之

(4月新番)[繁]終末的

文化大革命 紀實錄像

[繁]轉生貴族憑鑑定技

[繁]關於我轉生變成史

[繁]月光下的異世界之
長篇小說交流園地出版類言情小說玄幻魔法小說武俠修真小說科幻偵探小說原創言情小說都市小說輕小說
其他小說
查看: 1650|回復: 8
打印上一主題下一主題

[奇幻/魔法/冒險]日日日 -【狂亂家族日記‧七】 關閉[複製鏈接]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跳轉到指定樓層
樓主
發表於 2009-5-13 05:12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如果你忘記伊莉的密碼,請在登入時按右邊出現的 '找回密碼'。輸入相關資料後送出,系統就會把密碼寄到你的E-Mail。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5-22 09:46 PM 編輯


【內容簡介】
2063年11月21日,自宇宙降下了無數顆「蛋」。在外星人即將入侵地球的現實狀況中,一個奇怪的女孩‧OASIS出現在外出購物的凰火面前,並尋問:「戀愛是啥?」
凰火將她帶回家後,與凶華決定要帶全家人一同去避難,但三女月香此時卻突然不見蹤影。另一方面,死神三號與花山正與最強的外星人「強欲王」對峙著。
以前後篇所構成,即將揭開「未來災厄」的序幕!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附件: 你需要登錄才可以下載或查看附件。沒有帳號?註冊
分享分享0收藏收藏0支持支持1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頭香
發表於 2009-5-22 09:35 PM|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卅人魚公主的戀心

  即使在宇宙的盡頭,地球人沒發現到的遙遙遠遠的星球上,女孩子的煩惱也都大同小異,不外乎未來的方向、家人的問題、煩惱自己的長相或身材,或跟誰陷入了情網等等。

  遙遙遠遠的星球裡,高不可攀的公主也是這些女孩子之一。

  「……戀愛?戀愛是啥啊?可以吃嗎?」

  假設她的名字寫起來是OASIS。

  她所說的是外星話,連語言系統與發音方式都與地球人截然不同,因此地球人無法理解她名字真正的意思。但對此星球而言,名字一點也不重要,即使使用假名也不成問題。

  「不能吃嗎?那麼,戀愛是啥啊?父王跟母后都不肯回答妾的疑問。只是隨便敷衍妾,無法完全消除妾的煩惱。」

  0ASIS很孤獨。她不停地反覆念著這問題,一個人想破了頭。公主自從出生以來,只要遇到麻煩的事、困難的事、無聊的事都會避得遠遠的,要不然就會有人替她解決,因此這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個煩惱,令她有些害怕,無法冷靜下來。

  「來人啊!教教妾吧!妾好煩惱、好痛苦啊!誰來告訴妾答案!快給妾解決這問題!智者快聚集起來,好好研究並一語道破這個問題啊!妾無法冷靜下來啊!公主感到很不安耶!有誰、有誰能救救妾啊!」

  此星球上的生物,是比地球人發展得還完整的生命體,因此瞭解自己有幾斤兩重。只要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就絕對不會去做。

  所以,沒有任何人能夠消除OASIS的煩惱。

  遙遙遠遠的星球中心,偉大至極的公主持續煩惱著。

  「戀愛是啥?愛情是啥?來人啊,有誰能夠告訴妾……」

  ☆☆☆

  地球人目前尚未發現此星球,無人將此星球命名,因此也就沒有公開的正式名稱。居住在此星球上的生物雖用了幾個名字來稱呼自己的星球,不過他們對名字這東西不是很講究,所以名稱並未被統一。

  因此,這裡姑且稱這星球為「海」吧。

  「海」星球是以99%的液體構築而成,且無陸地的存在。以地球的說法來形容,此星球的外型就跟魚或青蛙的卵一樣,膨膨軟軟的,很不穩固的感覺,大小也只有地球的一半。它彷彿一滴鮮紅的血滴落在宇宙中一般,夢幻又動人。

  此外,有些原始生命溶於「海」的液體中,而食用這些生命並生存下來的便是OASIS等人,亦即支配此星球的外星人。寫成「外星人」的OASIS等生物,平日是以液體的姿態溶於液體中,但可視情況變身成喜歡的模樣,是種不定形的生物。

  萬能且無敵——他們自豪自己才是這世上究極的生命體,這也是在此星球上公認的事實。

  然而,無論有多萬能、多無敵、多究極,遇到煩惱時還是令人手足無措。

  「氣死人了!竟然沒有人能回答!沒有人願意教教妾,或為妾付諸行動嗎?好可悲啊!好不甘啊!妾生氣了!等著瞧!妾絕不會忘記今天的事!你們這一群不忠不義之人,妾再也不會拜託你們了!」

  OASIS有如一隻喪家之犬般扯著喉嚨呼喊,嘶吼聲傳遍星球的每個角落。她在無意義地大喊大叫後感到空虛,終於停止自言自語。接著,身體變化成類似地球人外表的固體後,爬上此星球上罕見的小型巖場,並坐了下來。

  ——那是有如人魚般的美少女。

  有著金色頭髮與金色瞳仁,和魚類般的鱗片與背鰭。但因為心情過於低落而無法順利變身,OASIS全身呈半透明狀。所以,與其說是人魚,其實更像水母。

  「唉……」

  OASIS的身體不安定地一下變成藍色、一下變成紅色,並深深歎著氣。然而,沒有任何人和沮喪的她說話,只有永恆延伸的鮮紅色水平線、廣闊無垠的暗黑天空以及無限的寂靜陪伴著她。

  此星球永遠都是這模樣,彷彿時間已然停止。

  此星球上溶於液體中的生物,無需形成社會性的結構。因為那些生命均緊緊連繫在一起,融合併混雜在一起,所以不會產生任何爭端或騷動。

  此星球上偶爾也會出現像OASIS般高濃度的生命,因為擁有自我而產生煩惱。不過,因為此星球廣闊無邊,而且平日所有生物大都溶於液體中,所以不常與其他人打照面。

  一直滯留在同一處的國王與皇后,對OASIS也不是很在乎,他們只是安穩地漂流著。沒有任何好事之徒對一個人悶頭煩惱,變化成固體仰望天空、俯視大海,手足無措且痛苦不堪的OASIS伸出援手。

  「什麼……公主嘛!」

  所謂「公主」也只是隨便賦予的一個稱號。其實,在沒有王國、沒有王宮的星球上,這個稱呼沒有任何意義。但由於沒有其他人這樣自稱,因此也不會產生什麼爭端。此星球上,所有生物都只是靜靜地、永遠地、悠悠地溶入大海中而已。然而,若只是這樣過日子實在太無趣,所以擁有智慧的生物,便分別擁有各自的角色,玩起階級角色的模仿遊戲,而OASIS只是恰好是個公主而已。

  「什麼……父王母后嘛!」

  以地球的角度來看,他們的生殖方式屬於分裂或分株等的無性生殖,所以嚴格來說,生命之間並無實質的血緣關係。父親或母親的稱呼,也只是閒來無事變成這些角色來玩玩罷了。

  所有的生命都沒有進化,只是漫無目的地漂流著,永永遠遠如此。不過,在這層意義上只有OASIS是例外,所以她有可能是生病了。

  「唉……妾似乎是戀愛了。『你戀愛了』——當他對妾這麼說時,妾就變得很奇怪,好煩惱、好迷惘、好痛苦。在這星球上,會有這般複雜心情的,應該只有妾一個人吧?唉……」

  接著,OASIS對虛空放聲悲鳴。

  「為什麼是妾!為什麼?早知道會有這般心情,妾就不會想戀愛了!雖然戀愛也許是非常美好的事情,但在這星球上卻是多餘的東西啊!真希望妾跟其他人一樣,是有如大海裡的泡沫般,一旦破掉便消失的生物!」

  沒有人能理解這股煩悶與憂愁。

  「妾好痛苦……有誰、有誰能夠告訴妾答案啊!」

  人魚公主的呼喊並沒有傳到任何地方。

  今日的「海」,仍舊處於永遠平穩安逸的狀態。


 ☆★☆★☆★☆★☆★☆★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若對尊貴或贊助會員有任何疑問,歡迎向我們查詢。我們的即時通或MSN: admin@eyny.com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3
發表於 2009-5-22 09:37 PM|只看該作者
  第一亂  落入凡間的公主

  2063年12月12日月香觀察日記記錄者月香

  「偶爾也要由你來寫吧?」

  父親一直吵著要我自己寫寫看,不過,我連說話都很懶了,竟然還要寫字,簡直就是折磨我嘛!真不瞭解寫小說的人究竟在想些什麼。他們是不是哪裡生病了?

  也罷!總而言之,在我不知不覺中,這個「月香觀察日記」竟已連載到第—一十回呢。這種愚蠢的行為竟能持續這麼長的時間,教人心生佩服,真是不可思議。

  呵呵呵……汝等看不起我嗎?竟然說什麼觀察的。

  我並非畏縮不前的害羞女子。想當初家族作戰計畫開始時,我並不打算跟大家混得太熱。對大家而言,我只是個身份不明的謎樣生物吧?雖然我已稍做反省,但如今回想起來,無論是新婚旅行時或遇到海盜時,大家都忘了我的存在。而且汝等原本不認為我是各位的家人吧?對不對?老實說出來!

  哼,也罷。以前各位實在太過分了,所以今後對待我時,應該要較為和藹親切才是。月香觀察日記也已結束。今後汝等若對我有任何疑問,可以直接問我,我會有問必答哦。突然想起來,以前我都怯於向各位提到自己的事呢。

  我只要靠自己些許的力量便能辦到所有事,所以從未想要依靠任何人。我百無聊賴地活著,冷眼旁觀這個世界,不跟任何人扯上關係,只輕飄飄地生存在這世上。

  然而,從今以後一切都會改變吧。

  我要選擇嶄新的生存方式,我想跟各位牽扯在一起。因為不跟其他人有所牽扯,一個人獨來獨往,簡直就跟幽靈沒兩樣嘛。

  我擁有血肉、擁有與這個世界牽扯在一起的權利,所以既然要如此生存下去,就無需將自己搞得跟幽靈一樣。

  是吧?汝等向冥頑不靈的我這麼說過吧?

  在遙遠到懶得計算年月的過去,或是千年以前,我從痛苦中逃開,用遠遠離開這個世界作為保護自己的方式。結果,雖然我並無死去,卻失去了一切。我的存在變得愈來愈稀薄,似乎就要消失一般。

  不過,各位卻看得見此時此刻的我。經由各位的觸碰,使我感受到自己的的確確存在於這個地方。既然如此,我就要勇敢地活下去。

  不許再重蹈過去的失敗了,我再也不會放開手。

  各位家人啊,我可是亂崎家的月香哦。

  ——摘錄自大日本帝國靈異現象對策局公認特殊作戰執行家族亂崎家的日記——

  十一月二十一日。

  無數個不明飛行物體衝破大氣層,從天而降。

  ☆☆☆

  從天空落下一名女孩子。

  「……」

  女孩夾帶著如隕石般的速度與破壞力,盡情地撞擊屋頂、牆壁、地面,建築物被大大地挖空,再重重衝撞至地面並陷進裡頭,最後才終於停下來。

  亂崎凰火發現該物體是個女孩子,是在被突如其來的異物嚇傻約十幾秒之後。

  「哎呀~☆」

  從地面的大洞傳來可愛得不得了的聲音,所以才從這點推測出掉落下來的是個女孩子,應該沒猜錯吧?仔細一看,對方「咻」地伸出白皙纖瘦的手,接著一個女孩子的臉「啪」地從大洞露出來。

  她有金色頭髮與金色瞳仁,與具有透明感、不太真實的白色肌膚。

  「是個……女的呢。」

  享有世界最大國之名的大日本帝國,在這個身為國家首都的帝都,即使距離市中心稍遠,卻仍然熱鬧繁華。這裡充滿各式各樣的店家,是最先進流行的城鎮。此時的凰火在外出採購食物時,順便逛了逛排列在展示場上的車子。他正悠哉地想著,既然自己有駕照,那麼買輛車代步應該很不賴。

  這時,怪異之物劃破了悠哉的假日空氣,自天空掉落下來。

  雖然這裡也有許多其他無關緊要的人亡,但最先有所反應的,仍是近來對靈異現象已見怪不怪的凰火。原本他就任職直屬於大日本帝國的國家機關——靈異現象對策局對策一課。身為處理怪異事件的行動部隊長,對於怪異之物的處理當然也就很迅速。

  然而,就連身經百戰的凰火,也還是頭一次碰到女孩從天而降這件事。況且從墜落時所造成的這等破壞程度來看,她一定是從相當高的高空墜落,但她竟能毫髮無傷地存活下來,甚至活力不減,可見此人絕非尋常生物。

  可是,常因天生的體貼個性而招來災厄的凰火,卻仍脫口而出:

  「這個……你不要緊吧?」

  說完後,凰火才驚訝地發現這是個不合時宜的怪異發言,看來連凰火也對目前的一切感到有些混亂。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那女孩子竟很正常地回答凰火的話。

  「嗯,你別擔心啦,只是有點疼痛……」

  女孩子從洞裡爬出來,拍去身上的沙塵,並用尖銳的聲音說道。

  她說的是日文。雖然很流暢,但不可思議的是,這聲音並非傳達至耳朵,而是在腦袋裡迴響。感覺以前似乎在哪裡聽過類似的聲音,卻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呢?那的確是——

  「咕咕……咳咳咳!」

  思考中斷。突然間,女孩的身體大大彎曲並激烈地咳嗽。凰火的臉色一變,搖晃著塞滿東西的購物袋往女孩的方向走去。他不曉得這女孩究竟是何方神聖,而且直覺告訴他對方應該不是平凡人,但凰火並非那種可以對眼前痛苦不堪之人裝作視而不見的冷漠之徒。至少,現在是如此。

  流著汗、手壓住喉頭的女孩痛苦地喘著氣。

  「呃……咳……」

  她的外表很奇特。雖然指不出是哪裡奇怪,但就是有種異於一般人的違和感。彷彿一具製作精巧的洋娃娃,有種與人類似是而非的感覺。

  她留著如繩子般仔細編織的金色長髮,頭髮前端還繫著一顆活生生的怪異球體。身穿像是用一片片閃閃發亮的鱗片重疊而成的洋裝,即使已是冬天,但腳下卻什麼也沒穿,感覺很冷的樣子。此外,雖然她以如此猛烈的力道撞擊地面,身上卻不見一絲泥土的髒污或哪裡有受傷的樣子。

  她之所以這麼痛苦,看來並不是因為墜落下來而受傷的緣故。這樣的話,又是為什麼呢?她看起來似乎呼吸困難,是什麼病發作了嗎?

  女孩應該不會是無法用肺呼吸吧?

  「水……水……」女孩跪在地上,顫抖的指尖指著凰火說。

  水?難道她是口渴嗎?

  總之,凰火決定先滿足她的需求,因而從購物袋裡拿出兩公升的礦泉水遞給她。

  是因為喉嚨太乾燥,所以才感到呼吸困難嗎?雖然凰火曾經聽說在沙漠等地旅行時,偶爾也會出現這種現象——

  「謝……謝啦。」

  接著,她大口將保特瓶給咬下去。

  「咕……咕嚕……水、水……」

  想當然爾,礦泉水噴了出來,全流在她的嘴角四周,接著連肩膀、胸部與腹部也被淋得濕漉漉。

  凰火看傻了眼。雖然那只是薄薄的塑膠瓶,但一般人不可能咬得破保特瓶吧。不曉得她是因為太慌張還是想喝水想瘋了?只好猜想她應該是不曉得該如何打開保特瓶吧。

  這女孩子怎麼了?她到底是誰?

  她從天空降落下來——最可怕的想像在凰火的腦袋裡奔馳。

  「……噗帕。」

  也許是冷靜一些,她粗魯地擦拭嘴角。然後,彷彿喝不夠似地伸長舌頭拚命舔舐保特瓶,而凰火只是直直盯著她。

  接著他開口詢問。根據某個存在所做的預言,將為這個世界帶來毀滅的,就是眼前這名看似溫和的女孩子——凰火希望能否定這種想法。

  「難不成……你是……」

  他試著說出這個極其滑稽的單字。

  「外星人?」

  「……」

  女孩子嚇了一跳。她依依不捨地將保特瓶甩啊甩了之後,這才第一次注意到凰火,因而驚訝地睜大眼睛。

  「大概吧。」

  ☆☆☆

  大日本帝國政務執行機關直屬靈異現象對策局公認特殊作戰。

  ——和樂家族大作戰。

  這是專為消滅怪異或世界危機的特務機關——靈異現象對策局,根據一千年前差點毀滅世界的破壞神所做的預言,因而發動的作戰計畫。

  狂亂家族——亂崎一家中,凶華、銀夏、帝架、雹霞、優歌、月香,他們全都繼承了破壞神閻禍的DNA,很可能成為未來破壞神的「閻禍之子」們。從他們之中選出符合這個預言,也就是即將毀滅世界的「真正的閻禍之子」並加以處置,就是靈異現象對策局行動部隊長凰火的任務。

  此外,作戰其次的目的就是要使家人的感情和睦,使「閻禍之子」們不忍破壞有家人存在的這個世界,而如今這部分似乎已成了主要目的。

  之後,這個狂亂家族中也加入了原名為姬宮千子的千花,但因為她並非「閻禍之子」的候補,所以她的角色跟凰火一樣低微,並不重要。但她畢竟生活在這個家族作戰計畫之中,因此,目前她已是家中的一分子——是這個家中不可或缺的「姐姐」了。

  總括來說,以這樣不可思議的理由展開,卻意外(雖然也造成不少的狂亂騷動)安穩地持續下去的家族作戰計畫,在靈異現象對策局新局長上任後,整個形勢已變得很怪異。

  平塚雷蝶——死神二號,傾國的恐怖分子。

  過去因驅逐了千隻怪物而受封死神稱號的她,之後因不明原因試圖顛覆大日本帝國,幾乎將靈異現象對策局毀了一大半。

  罪大惡極的她不知運用什麼手段,明明被判處死刑卻依然活得自由自在。不僅如此,她還將花山嚴一郎與死神三號等敵對勢力流放在外,最近更以獨裁專制的方式支配整個靈異現象對策局。

  她自稱是狂亂家族的戰友,呼籲他們要警戒「未來災厄」。

  未來災厄——破壞神閻禍曾預言「閻禍之子」將毀滅這個世界,但除此之外,其實他還悄悄留下另一項預言。

  那就是平塚雷蝶所說的外星人侵略地球事件。

  這聽起來很可怕,再加上沒有確切證明說是閻禍的預言,所以狂亂家族對此半信半疑。而且,之後又發生全人類變成動物的獸化現象:以及反抗人類並宣稱應由動物來支配地球,帝架的朋友——斑斑事件。因而老實說,根本沒空理會那件也沒人見過的外星人騷動。

  時間流逝,獸化現象與斑斑事件均已解決,終於可以放心重回平靜的生活。雖然必須警戒外星人的攻擊,但若肚子空空的話也沒辦法戰鬥,所以凰火就跟平日一樣出門購物。這時,他遇到這名看似外星人的奇異女孩子。

  話說回來。

  「你是……外星人啊?」

  「唔,說慢一點,你們有太多的廢話而且也太難懂啦,翻譯起來很困難,所以別說得那麼快。這是什麼?空氣的震動嗎?原來如此,這是原始的說話方式吧?」

  如果她真是外星人,能夠跟她對話也著實奇怪。

  或許對怪異事件已經習以為常,所以街上的居民早巳迅速避難,對於目前店外發生的輕微災害也視而不見。

  凰火穿著便服、手提購物袋,心境完全屬於休假日午後的心情,所以不僅覺得要對付眼前這個怪異對像很麻煩,甚至希望能改天再說。

  對方是外星人吧?是能夠毀滅地球的未來災厄呢。

  這樣的話,她應該要有更戲劇性的演出才對。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又很正常地跟他說話,讓凰火覺得很困擾,無法理出頭緒。因為對方是比想像中溫柔和善的女孩,所以也無法湧出警戒之心。

  總覺得很難釋懷,所以凰火一臉困惑地問:「這個……你是真的外星人嗎?」

  「真囉嗦,妾的星球上沒有『外星人』這一詞啦。雖然不是很清楚……但若是指與此星球不同的外來生物,呵呵呵,那麼妾就是你所說的外星人哦!」

  即使對方驕傲地說「妾是外星人哦」,凰火也不曉得該怎麼做。

  該如何是好?若她真是平塚雷蝶口中所說侵略地球的外星人,就應該要以正當防衛的理由將她射殺。但凰火對對方毫無惡意,殺了她也會良心不安。他沒有痛恨外星人到「所有外星人都該殺無赦」的地步,何況她什麼也沒做(因墜落的衝擊而導致店家毀壞也算是個意外)。

  況且,「將有外星人侵略地球」只是平塚雷蝶一個人的說詞,凰火又完全不信任她。事實上,平塚雷蝶要比身份不明的外星人更值得警戒三分。

  那麼,現在應該怎麼辦才好?

  反正既然能與她對話,也就無需硬要跟她槓上吧?更何況,凰火很怕痛的。

  「不過……」

  雙眸如星空般閃耀的外星人,好奇地四下張望。為什麼會這樣呢?她連頭髮前端的謎樣球體也跟著到處動來動去。仔細一看,發現那個球體是顆巨大的眼球。這樣一來,凰火終於能確定這女孩的確不是人類。

  「這星球真是亂七八糟呢!」

  「是嗎?」

  「那是啥?」

  「那是車子,載人的東西,懂了嗎?」

  「那是啥?」

  「那是觀葉植物,仙人掌,懂了嗎?」

  「這是啥?」

  「這是紅蘿蔔,是今天晚餐的食材,懂了嗎?」

  「哇!」

  女孩子驚訝地跳起來。對於手碰得到的距離內的東西,有禮貌地一直問著那是啥的外星人,看見凰火後便直直盯著他,嘴巴開開合合了好幾次。

  「這位是啥?是誰?」

  「現在才問太慢了!我是此星球的生物,名字是亂崎凰火。」

  因為家族大作戰的緣故,經常跟非人類生物接觸的凰火,不在乎他人的外表,能夠恰如其分地親切以對。況且,非人類生物並非全都很可怕。

  「哇啊啊!哇啊啊!」

  女孩佩服得瞠目結舌。她用雙眼以及發稍上的眼睛,目不轉睛地觀察凰火,眼睛仍是閃個不停。然後,她手一伸抓住凰火的手,並若無其事地舔著。

  ——舔舔……

  雖然被人舔很怪,但也許這是她星球上的習慣,而且尊重對方的文化也是異文化圈之間交流時的基本態度,因此凰火決定不去多想。何況若處理不慎,也許會因凰火一個小動作,引發地球與其他星球的外交問題。

  女孩彷彿置身在天堂般,不停吸吮著凰火的指頭。

  接著,她歪著頭不解地眼睛朝上看著凰火。

  「凝畏渴掉丟幾曾柏魔呼凱祝心體。」

  「聽不懂。」

  她的嘴巴「啪」地離開手指後,看起來像個孩子般詢問:「你」懂嗎?喂,皇伙!你為啥要用這層薄膜蓋住身體?這樣不就不能吸取體液嗎?」

  ——別吸我的體液啦!

  外星人基本上似乎沒有什麼禮貌可言,為何會這樣呢?第一次見到凰火的非人類生物,總是能大刺刺地「凰火、凰火」的叫著。他是個那麼容易變熟稔的人嗎?但人類卻反而覺得他很可怕,對他敬而遠之。

  「沒辦法。好吧,咬破你!」

  「請等一下。咬破皮的話,我的確會流出血液這種體液,但嚴重的話,我可是會很快就死掉哦。所以請你別咬了。」

  女孩擁有能夠輕輕鬆鬆將保特瓶咬破的牙齒與下巴。人類的肉對她來說,應該就像豆腐一樣,軟綿綿地一咬就破了吧?

  想當然爾,若被她咬的話凰火一定會很痛,而且肯定即刻上西天。

  「哦哦哦哦!」

  女孩子又感到大大地欽佩,雙頰潮紅開心地說:

  「原來如此!妾終於理解了!體液的確很重要!在這個水分極少的星球上,為了防止體液擴散,所以才用這層薄膜保護著吧!固定形狀再離開世界獨立出來,又寂寞又不安,但此星球的生物為了生存,選擇了這條孤高的道路!妾好感動!」

  凰火被搞得一頭霧水。外星人果然是外星人,稍微不留意話題就會轉到無法理解的方向。即便對方擁有相同的外表,□這生物的本質卻與人類截然不同。

  「唔,入境隨俗……既然如此,妾在這星球也選擇孤高的路走吧!」

  這外星人竟能若無其事地說出日本的俗語!

  「這樣啊……好吧,那妾的名字就取為OASIS吧!這是個名字哦!妾在這裡可是個個體呢!那麼,你就是OASlS值得記念的第一位朋友!」

  對方笑嘻嘻地握住凰火的手。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況且這女孩除了奇怪的發言之外,應該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她真是會侵略地球的可怕外星人嗎?她說自己是她的朋友呢。

  自稱為OASIS的外星人,一個人心滿意足地頻頻點頭。

  「唔唔……離開星球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在那裡每個人都是妾,全體均為一體,因為沒有所謂的其他人,當然也就沒有朋友與戀人了。不過,此星球上的每個人,都不是屬於他人的獨立個體,這樣一來……唔,真有趣!」

  接著,她說出令凰火更加混亂的話。

  「喂,皇伙!以個體的方式存在,並在全是他人的星球上成長的你,一定會曉得吧——就是愛情是啥?」

  「……啥米?」

  她出其不意地問出這個普通女孩子會問的問題,令凰火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問題?這個外星人在搞什麼?她到底是為什麼來地球的啊?

  女孩自空中落下,為何會這樣?

  「喂,皇伙,妾正在戀愛!但卻完全不曉得愛情為何物!教教妾吧!告訴妾答案吧!既然OASIS與皇伙變成朋友,你就應該幫幫妾啊!」

  幹嘛強迫人家啊!雖然很為難,但被那純粹閃耀的眼眸盯著的凰火又不是鐵石心腸,不可能冷酷地一口回絕。而且,這也有可能成為外交問題。

  然而,基本上凰火對於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也不是很擅長。

  「這個……你說你在談戀愛嗎?跟誰呢?還有,這跟你來地球有何關係嗎?」

  「呵呵呵,你聽了一定會很驚訝!妾是為了追求戀人而追到這裡的喔!」

  這個嘛,也就是說——

  「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外星人降落至地球嗎?」

  若是如此,情況就有些許改變了。說下定OASIS只是例外,除了她之外,其他降落至地球的,有可能就是來實現未來災厄的可怕外星人們……

  「唔?好像是吧!雖然妾不是很清楚,但似乎有很多其他人降落至此星球上哦!妾對於與妾無關的事情並不清楚,也不曉得他們會在哪裡又會做啥事!」

  「?」

  怎麼回事?剛剛女孩所說的話有點奇怪。

  但在凰火思考之前,0ASIS就已精神飽滿地宣示:「也罷,反正妾的目的很簡單哦!就是要瞭解愛情的意義,並尋找戀愛的對象!追逐心愛的人,是女孩子的義務哦!』

  真是這樣嗎?

  算了,至少大致瞭解到她對地球無害。無論是追問著「何謂戀愛」這個只有思春期少女才會有的課題,或是尋求戀愛的對象,反正都跟地球的存亡毫無關係,隨她高興就好。

  比較起來,其他外星人大量降落至地球這件事,反而才要小心注意。現在應該要立刻向靈異現象對策局通報,並回家帶著家人到安全之處避難——

  「皇伙!退後!快退後!」

  思及至此,0ASIS突然放聲尖叫。

  隨著她的視線而轉向背後的凰火——發現店外同時約有三顆類似流星的物體衝撞馬路。哇!真想假裝沒看到這景象啊!

  ◆◆◆

  這些物體看起來像是蛋。

  感覺相當詭異、充滿黏液的橢圓形物體,與外國的米或橄欖球極為相似。只不過這些物體彷彿在強調自己是個生物似地蠕動著,色彩也是濃重的紅色,因而有如一顆顆跳動的心臟。

  從上空衝破大氣層,重重掉落至地面卻毫無破損或破裂,如奇怪的前衛藝術品般排列著的心臟,在凰火與0ASIS於店內察看究竟發生何事之時,便卡嚓卡嚓地開始裂開。

  這並非掉落地面的衝擊所致,而是孵化。

  雖然因為是蛋,會孵化也是理所當然。但再怎麼想,這些蛋也太詭異了,因為這些蛋是從天空掉下來的。

  不用說,這些性質奇怪的蛋,與凰火所有的知識與常識都對不起來。無法理解且突然間翩翩落下的怪異物體,並不像OASIS一樣溫和善良。那些蛋整體被一種異樣的氣氛團團包圍,令人相當不安。

  卡嚓卡嚓。

  其實可以慢慢來,不用那麼急著孵化,但有如心臟般的蛋卻彷彿覺得蛋殼很礙事似地用力一一撞破。從裡頭生出來的紅色物體,頓時黏糊糊地溢出來。凰火的鼻子聞到刺鼻的臭味,味道像是消毒液,臭到彷彿有針刺著自己的眼睛與鼻子一樣。

  生出來的東西是個異形,形容極端一點就是怪物。

  蟲——這形容應該是最接近生存於地球上的生物之說法吧?若用生物以外的東西比擬,它形狀就類似畫圓用的圓規,只不過是八隻腳的圓規。那是宛如細長的蜘蛛一般,有著無機物質感的物體。

  浴血的圓規——這是凰火在腦中隨便取的一個名字。那東西不僅不曉得哪邊是頭那邊是內臟,身體又很細長,所以應該很難用於彈或刀子攻擊。

  「……」

  從如隕石般掉落下來的蛋中,孵化出不明的怪物。

  那些蛋跟從天而降的女孩一樣,雖然是現實中不會出現的情形,卻好像在哪裡看過。這不可思議的景象令人不禁想問:「喂!現在是在拍電影嗎?」

  雖然惡夢具體地呈現,但凰火對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已感到稀鬆平常,所以能夠保持警戒心。接著,他悄悄地將藏好的自動手槍之保險桿拉開。

  安穩過日子的一般人並不曉得,在這世界上,怪物的出現其實並不稀罕。

  就算這是個彷彿大量設計不良的RPG怪物存在的世界,但這世界的遊戲機制卻不平衡,因為只要稍有不慎就會GameOver,永遠不可能復活——即不能死亡,又不能小看或輕慢對方的實力,也不能傻楞楞地待在原地。必須冷靜處理並消除危機,然後安全地回到家中,守護家人的安全。

  凰火如此命令自己,並要自己充分瞭解。

  瞭解任務後,他開始行動。

  「等等。」

  呃,凰火難得想認真地—搏,脖子卻被OASIS用力—扯阻止他向前。她的臂力比外表看起來還要有力量,但還不至於會捏碎脖子……也罷,她在凰火遇到的非人類生物中算普通的吧。

  「……怎麼了?」

  總之,凰火還是調正了眼鏡,而OASIS則死命用雙眼盯著那些孵化出來卻一動也不動地望著四周的怪物,並問道:「那是啥?」

  0ASIS又跟剛剛一樣,重複問了這個問題。她緊緊抓著凰火的脖子,一隻手直指向前方那些像蛋的紅色怪物。

  ——就算問我我也不曉得啊!

  「你不曉得那些是什麼嗎?」

  「不知道啦!但那些傢伙令人覺得很煩躁!非常非常煩躁哦!真討厭,皇伙明明是又親切又方便的生物,但那些傢伙是怎麼回事!想跟妾打架嗎?來啊!妾要殺了你們!」

  她做出捲起袖子、義憤填膺的動作,氣憤地想要往前衝,但這次則換凰火拉住她。OASIS的肉體軟綿綿到有些噁心的地步,異常地柔軟,就像沒有骨頭一樣——先別管這個了。

  「等一下,你真的不曉得那是什麼嗎?它們跟你一樣,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還以為那些外星人一定是你的朋友呢。」

  「開什麼玩笑!那種東西怎麼會是妾的朋友!那種噁心的肉片看起來跟OASIS是一樣的嗎?皇伙,你是瞎了狗眼嗎?」

  又是日本的俗語……這外星人究竟是打哪來的啊?

  其實比起那些怪物,凰火對OASIS反而比較頭大,但她卻沒有理會凰火,只怒火中燒並憤怒地盯著咬牙切齒且一臉潮紅的怪物們。

  怪物——浴血的圓規,目前在眼前共有三隻。可是,由於大地規律地發出聲響,因而雖然不曉得是遠是近,但也能想像得到,同樣從天空掉落下來的物體衝撞地面的畫面。

  是否應該去空曠一點的地方確認目前的狀況呢?還是應該放下一切麻煩事,回家跟家人們會合呢?

  「真火大!那些傢伙從剛剛就一直挑釁妾!去死吧!妾要殺了它們!皇伙,那些不是地球上的生物吧?那妾殺了它們也沒關係吧!」

  「那的確不是地球上的生物啦,但也不能隨便說殺就殺啊,OASIS小姐。既然是外星人,那麼殺了它們就會造成本星球的外交問題耶。而且,你剛剛說什麼挑釁的,那些傢伙是用你懂的語書在說話嗎?」

  「嗯!皇伙不懂嗅覺語言吧?它們從剛剛就一直說:『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美味的食物啊美味的食物啊!』誰是那些傢伙的食物啊!它們以為妾是誰啊!喂,皇伙快去殺了它們吧!立刻把它們殺得片甲不留!」

  看來,即使是人類無法理解的語言,OASIS也能夠完全地翻譯出來並瞭解其意思。凰火心想,似乎有種生物跟她一樣,不論面對任何種族都能與之交談,但在凰火想起來是哪種之前,OASIS便已展開行動。

  「放開妾!」

  凰火原本抓住OASIS脖子的手就這麼抓空。彷彿在一瞬間,OASIS的脖子就變成了液體,讓他無法立即反應。凰火連忙再伸出手,但為時已晚,OASIS已踏進玻璃破裂的商店櫥窗裡,揮舞著雙手朝怪物們衝去。

  凰火的指尖上,只殘留著黏滑且不知名的液體。

  「哈哈哈!戰鬥吧!拿出魄力大聲吶喊吧!各位盡情搖擺、舞動、歌唱吧!皇伙,妾就在這裡讓你瞧瞧妾的厲害之處吧!」

  精力充沛的她只到此為止,因為在OASIS衝出去的同時,她就應聲倒下。

  「呀!」

  她動彈不得。

  「唔……唔……唔……」

  「怎麼了,OASIS小姐?」

  凰火擔心地問道,OASIS則大力抬起頭,憤恨地大叫:

  「怎麼回事?竟沒辦法照自己的意思動作!是重力嗎?是重力不同的關係嗎?問題都在這雙腳上啦!都怪這雙腳啦!真是有夠不方便的!害妾沒辦法好好前進!嘖,可是女孩子的基本設定都是不屈不撓的!加油!」

  OASIS立刻又站了起來,準備再向被大吵大鬧的少女給嚇到的怪物們衝去。

  「哇啊啊啊!」

  但是,她站立僅兩秒後又倒了下去,而且這次是臉朝下摔倒。由於動作很誇張,所以很難判斷她到底是真的摔倒,還是只是故意演出來的。

  「怎……怎麼會這樣!」

  OASlS一臉難過地轉向凰火,伸出手請求援助。

  「皇伙、皇伙啊,妾走不了……妾沒辦法『走路』啊,快救救妾!」

  「……你是哪裡的人魚公主啊?真受不了。」

  在非人類之中,OASIS也不是第一個這麼麻煩的傢伙。最近變得愈來愈會照顧人的亂崎凰火現年二十七歲,左手提著購物袋右手拿著自動手槍朝她走近。幸好因為OASIS掉落時的騷動,附近民眾均已避難,所以舉目所及就只有那些紅色怪物們,沒有其他人。

  凰火沒來由地望著天空,並無奈地歎口氣。

  天空有如晚霞般火紅,其中無數個灼熱的蛋一顆顆掉落下來。要說漂亮的話的確很漂亮,若說可笑的話也很可笑。但現在先不管這個了,比起天空那些奇怪的景象,目前這個無法走路的女孩子比較要緊。

  當凰火走近並伸出手時,OASIS像是抱住他似地站起來。與其說她因為腳沒力所以無法走路,倒下如說她是不曉得該如何走路,就如同叫小朋友來開一輛加滿油的車,還是無法前進。

  「你不要緊嗎?」

  「皇伙,你真是個好厲害的生物喔!」

  「是嗎?」

  「好比說『走』這個極其困難的行動,你就能理所當然地成功辦到。」

  「不是只有我啦,地球上的生物都能夠正常行走啊。」

  「啥?此星球竟然這麼厲害!妾好感動!啊,妾好驕傲哦!妾與這星球的生物比起來是多麼渺小啊!真教人刮目相看呢!」

  比日本人更愛說俗語的外星人,已經說了第三句俗語。

  先別管這個眼中閃耀著謎樣尊敬光芒的OASIS,因為那些怪物圓規們正對他們採取開戰的姿態。

  在附近唱雙簧的凰火與OASIS雖然沒有表現出敵意,但怪物們卻全身顫動著,並釋放出全宇宙共通的殺氣,大聲吶喊出震動空氣的咆哮聲。

  凰火雖然不懂怪物們為何大聲咆哮,但OASIS似乎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因此紅著臉怒道:「氣死了!竟敢瞧不起妾!皇伙,快讓他們瞧瞧你的厲害!那些傢伙說,既然妾與皇伙的感情那麼好,那就一起吃掉我們哦!因為妾是液體而皇伙是固體,所以凰火是漢堡而OASIS是紅酒牛肉醬吧!」

  「我不曉得你為何感覺很開心的樣子,也不明白你怎麼會對地球的飲食文化這麼清楚,但若要我跟著被吃掉,可就敬謝不敏了。」

  凰火將護身用且沒什麼威力可言的手槍「碰碰碰」地開了幾槍,但子彈被厚重的浴血圓規裝甲鐮鏘鐮鏘地彈開。

  「是,很可惜。是,肯定輸了。那我要逃走了」

  「從剛剛妾就在想,你放棄得太早了吧,皇伙。應該更努力或堅強才對!發揮這些能力,相信會有奇跡並奮力一搏吧!還有,不准放著妾不管!妾不是說過不會走路嘛!背妾!」

  凰火被外星人囉哩囉嗦地叨念著,而且還抱著那個囉嗦的外星人,被謎樣的外星怪物從後追趕。手槍與購物袋都留在原地了。因為就算是凰火也只有兩隻手,所以必須有所取捨才行。

  而且,即使使用手槍對付也枉然的那三隻——不對,現在數量已如下雨般的蛋裡若塞的都是同樣的怪物,那麼就必須出動軍隊才有辦法鎮壓。如果那些蛋毫無節制地一直掉下來,平塚雷蝶所說的預言就會成真,地球即將會滅亡。不過……這個一下子就能理解的物理性威脅,真的就是「未來災厄」嗎?總覺得無法釋懷。因為聽平塚雷蝶的口氣,凰火猜想所謂的「未來災厄」應該是更愚蠢、更奇怪、更不可解的大災難才對。

  算了,之後再去煩惱吧。

  「追過去!快追過去啊!喂,皇伙,你為何不跟它們戰鬥?你下可能打不贏那種噁心的肉片吧!妾可是深信不疑哦!你是個只要去做就一定辦得到的男人啊!因為你是OASIS的朋友啊!不是嗎?相信夢想,撲滅它們吧!」

  「我家人中有人的個性跟你一樣愛窮緊張,所以,我早就學會聽你們這種生物所說的話只會誤我一生的道理。因此,我不會理你的。」

  聽到凰火冷漠地拒絕,OASIS不高興地嘟起嘴巴。不曉得為什麼,她看來似乎不太高興。她為何那麼想分個勝負啊?她的價值觀跟地球人有些不同,所以凰火無法理解。

  凰火拚死拚活地想要逃離怪物們的追趕,所以他在這個到處爆發著狂亂騷動,如世紀末般的街道裡亂跑亂竄。

  若身上有些像樣的裝備,應該就能稍稍緩和這緊急的情況吧,但此時此刻的凰火,只是個在休假日的白天裡,悠閒替家人買東西的爸爸而已。所以,現在只能拚命往前跑。

  「喂,皇伙,這是啥?」

  享受被用公主抱抱著的OASIS,用剛剛被凰火丟掉卻不知何時被她撿起來的手槍指著他問。她很明顯不曉得手槍是什麼,所以用很奇怪的方式握著。剛剛她還大吼大叫地要殺要剮的,□現在竟然不曉得手槍的用法,真難想像她的故鄉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雖然目前的情況很緊急,但認真的凰火仍然很有禮貌地回答她。

  「這是槍,也就是武器,是能夠殺傷生物的工具,你懂了嗎?」

  「哦!哦哦哦!」

  一瞬間,OASIS佩服地手舞足蹈,不過凰火已習慣她誇張的表達方式了。

  接著——0ASIS全身融化似地整個人崩塌掉,眼看她已完完全全變成液體,擦過凰火兩手滴落至地面。

  「什麼……OASIS小姐!」

  「這就是武器嗎?原來如此!原來你是用其他強而有力的東西來補強自己的柔弱啊!既然如此,皇伙!你可是這星球上妾所遇見的好朋友哦!所以你不需要再使用這種沒用的鐵塊了!因為你已經擁有超級無敵的朋友啦!」

  雖然不知是從何處發出的,但直接傳達到大腦裡的少女聲音,在擴散至大氣的那一剎那時,原以為還殘留在凰火指尖的OASIS——再度如濁流般匯流至凰火的掌心,並改變她的樣貌!

  「武器!妾也曉得啥是武器啊!不過,比起那種長得不怎麼樣的手槍,妾還比較喜歡這種!」

  那是把光彩奪目的彩虹色大劍。

  它又長又大,壯觀且美麗。這把劍完全沒考慮到人類拿取的方便性,全長有兩公尺,而且真的很像是某個RPG裡的武器般,機能與樣式美感不平衡。然而,這麼大的一把劍其重量卻如羽毛般輕盈。

  它反射著天空的紅色,如同OASIS經常露出的閃爍瞳仁般,晶瑩地閃耀著。

  「OASIS大劍!」

  劍高高抬起,並興奮地大喊。凰火無法反應,被劍拉住而停在原地時——逼近的怪物們警戒地扭動了一下身體。啊,這情景好像在哪裡看過呢?好像是已經快要發酵的老故事,傳說的《勇者傳說》一樣(注1)。

  為了保護公主,手持著會說話的劍與怪物戰爭的普通少年……不對,公主跟劍都是同一人所以跟故事不一樣,而且凰火也不是少年,而是已婚的成年男子。

  但大劍下理會凰火的思緒,誇耀似地大吼:

  「或者是OASIS大刀、OASIS長劍、OASIS斬殺之類的,妾也很推薦哦!」

  「OASIS斬殺在英文文法上,被斬殺的可是指OASIS小姐你哦!」

  注1:鏡貴也所寫的長篇小說系列。

  ——現在不是說這些蠢話的時候吧。

  三隻浴血的圓規判斷出她是個威脅後,以怒濤般的氣勢進攻而來,毫不留情、毫不客氣地殺得他們無法反擊。

  「哈哈哈!」

  凰火什麼也沒做,只是被哈哈大笑的大劍用力地拉來拉去。

  「妾女再重申一遍!你們以為妾是誰啊!又笨又可笑又噁心的臭肉片!這就讓你們好好瞧瞧OASIS與凰火的厲害!」

  這種話聽起來就像在開玩笑一樣。

  「必殺!OASIS斬斷——」

  再重複一遍,凰火什麼也沒做,只是一邊眺望著毫無真實感的光景,並逃避現實地嘀咕:「不對,OASIS斬斷在文法上,被斬斷的是OASIS小姐才對吧?」

  斬成絲、切成片,痛快、爽快、豪快,如疾風一般急速——狂暴凶殘的OASIS大刀,瞬間將逼近的浴血圓規砍得幾乎不成原形。絲毫沒有濺血,乾癟的怪物肉片們像是紙層般被砍得到處亂飄。更不可思議的是,下一瞬間肉片竟分解成塵埃,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痛。」

  因為凰火以非常誇張的姿勢揮舞著大劍,所以肩膀的關節有些疼痛。僅僅如此而已,他並無其他外傷。有可能一個不小心就立刻歸西的凰火,仍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只怔怔望著自己掌心內哈哈大笑的奇異大劍。

  「哈哈哈!哈哈哈哈!慶祝吧!妾等打贏咯!如何啊,凰火!只要妾有心,三兩下就清潔溜溜了!誇獎妾吧!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間就好似空氣萎縮般,原本還興奮地哈哈大笑的OASIS頓時沒了精神,像棵乾枯的蔬菜一樣癱軟在凰火的手裡。雖然仍保有劍的形狀,但感覺就像是用果凍膠之類的東西製成的假劍一樣,劍的前端還滴著變了色的水滴。

  「OASIS小姐?」

  「水……水……」

  用垂死的聲音呢喃著,詢問何謂戀愛的奇妙卻又無敵的究極外星人,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垂掛在凰火手上。

  不曉得她究竟是什麼,且這女孩的個性相當麻煩,感覺只要一跟她扯上關係,就會被捲入擾人的漩渦裡。

  「……算了,至少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凰火歎口氣,抱起軟綿綿的OASIS後,為了找水而奔跑。

 ☆★☆★☆★☆★☆★☆★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分享使你變得更實在,可以使其他人感到快樂,分享是我們的動力。今天就來分享你的資訊、圖片或檔案吧。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4
發表於 2009-5-22 09:38 PM|只看該作者
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十一月二十一日。

  無數個不明飛行物體衝破大氣層,從天而降。

  地球上的生物對於這突如其來且怪異的東西,無一不感到驚訝與混亂。

  有些人不知所措,有些人感到惶恐,有些人因而受傷,有些人向天祈禱。

  有些人奮勇戰鬥,有些人倉皇逃逸,有些人則趁世道混亂時為所欲為。

  無數顆掉落至地球土地上的蛋,跨越了國境與種族,造成此星球空前的大混亂,沒有任何意外。對這個地球上的生物而言,來自外星的襲擊,擊毀了地球所有的一切。每個人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所有人均慌了手腳。有人在事前雖已預料到這種狀況,卻仍陷入混亂。關於這個規模實在太龐大、毫無秩序可言、可怕的大災難,如今仍沒有任何人曉得為何會出現這種現象,因為實在太詭異了。

  到底是誰?為了何種原因?有何企圖?目的為何?

  不對——有些人即使當地球上發生了史上從未見過的騷動,依然能不為所動。

  微微仰望天空,平安貴族似的美少女只是悠悠蹙起眉間。而擁有蝴蝶雙翼的恐怖分子,對於這可怕的情景甚至露出詭譎的笑容。

  還有——他和她,悠悠哉哉,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

  結婚蛋糕,這句話最適合形容她的外表。那身體異樣地用寶石與貴重金屬作裝飾,是全長接近五公尺,露出溫柔笑容的巨大女性。

  不對——這絕不是她的實際身高,身體一半以上的高度,其實是用各種閃亮耀眼裝飾而成的婚紗。她本身的身高應該只有一公尺半左右,應該是用高大的骨架套上婚紗,來掩飾自己的身高吧。

  因為她被婚紗這樣子固定住,當然也就動彈不得。

  只有表情仍像個孩子般千變萬化,這名女性——不解宮的蜜莉歐,自言自語地喃喃道:「不可原諒啦,不可原諒啦,今天是一生中最悲慘的日子呢。好不容易外星人自外太空從天而降,本來想去看卻被管家阻止,而且最不想見到的人偏偏出現在我面前。」

  「……哎呀?這該不會是指我吧?」

  坐在結婚蛋糕對面的,是個感覺跟紅茶很相似的男人。

  有著大紅的頭髮、大紅的和服,還有大紅的扇子在胸前攝啊漏的,並且仔細地同樣用大紅的太陽眼鏡隱藏表情,一名年齡不詳的男性。

  不曉得他真是個危險人物呢,或者只是單純被蜜莉歐厭惡——看來應該是後者。他對著被電流奔竄的鐵柵欄隔離在另一邊,依舊泰然自若坐得遠遠的蜜莉歐說:

  「好可憐,真是好悲哀哦!被美麗的女性所厭惡,是身為男人最大的不幸啊,蜜莉歐大小姐啊~」

  「就算你這麼說,討厭的人我還是討厭。而且《紅茶》先生的客套話聽起來很假,令人很火大。」

  「才不是客套話呢,再也沒有人像我這麼認真咯!」

  「這笑話真有趣呢。」

  蜜莉歐將手中的紅茶送入口中後,望著與這個飲料名稱相同的男人。

  「真的好好笑。不過《紅茶》先生,比起你的笑話,我的地球上所發生的事更有趣吧?我比較在意那邊的事情,所以並不想跟《紅茶》先生說話。」

  蜜莉歐一副「快滾吧」的表情把臉轉向另一邊,但《紅茶》只是靜靜微笑著。

  「今天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啊,蜜莉歐大小姐。雖然我不曉得您從平塚小姐那裡聽到多少,但既然我們從您的財閥獲得對抗外星人的資金,我們就有跟您說明的義務哦。」

  「平塚小姐?啊,你指的是雷蝶妹妹吧?因為你稱呼她的姓,害我一時間會意不過來。」

  蜜莉歐露出幸福的表情,臉頰同時暈染上美麗的桃紅色。

  「我很喜歡雷蝶妹,比《紅茶》先生還喜歡一百億萬倍呢。」

  「這單位太扯了,我就當作沒聽見……蜜莉歐大小姐,關於這次這件事,您從平塚雷蝶小姐那裡聽到了多少呢?」

  對於《紅茶》探尋似的問題,蜜莉歐將手壓在紅唇上,「嗯」地歪著頭。

  「雖然人家對太困難的事不太懂,但不是有外星人降落在地球上嗎?降落在人家的地球上哦。好開心啊!唔,真是高興得不得了。所以人家才想要去看一看嘛,但管家卻阻止人家,人家不滿的情緒已經不滿不滿不滿到快要爆發啦!」

  故意說得很可愛的蜜莉歐充滿稚氣地笑了笑。而《紅茶》臉上仍掛著淺淺的笑容,對蜜莉歐快速解釋說:「沒錯,破壞神閻禍個人所留下的記錄……寫在上頭像是警告又像是預言的正是——『未來災厄』。」

  「你指的是破壞神先生吧?雖然我不至於會對破壞神先生在我地球上做出的殘暴行徑感到佩服,但卻非常感興趣哦。他一定有個非常有趣的外表吧。」

  順勢轉了個話題的蜜莉歐,喜孜孜地笑著說。

  這種時候的蜜莉歐簡直就跟小孩子沒兩樣——不對,世界最強的超級財閥、不解宮的傀儡王后,不解宮蜜莉歐原本就只是個忠實於本能與快樂的幼兒。雖然她的實際年齡已超過二十五歲,但精神年齡卻連實際年齡的一半都不到吧。

  「『未來災厄』的外星人……」

  蜜莉歐彷彿作夢似地呢喃著,過一會兒才將視線栘回到《紅茶》身上。

  「雷蝶妹稱那個外星人為強欲王。」

  「沒錯,正是強欲王。」

  《紅茶》意有所指地笑著,並露出難喝的表情將手邊的紅茶喝下去。

  「目前掉落至地球的,有隕石或身份不明的怪物等種類……但事實上,破壞神閻禍所畏懼的,只有他所預書之『未來災厄』的外星人強欲王而已。」

  「強欲王。」

  蜜莉歐將雙手貼在兩頰上,再也按捺不住似地扭動身體。

  「我好想去看看哦!」

  「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最好不要靠近哦。算了,總之為了能夠圓滿地除去強欲王這個威脅,我們會將自不解宮所獲得的預算做有意義的使用,我只是前來報告這件事而已。為國家勞祿奔波,這就是我的使命……真可惜,我也因為到處奔波,所以到現在都還沒看到外星人呢。」

  「哎呀,這樣好可憐哦,外星人可不是那麼常見的呢。」

  蜜莉歐彷彿真的替他覺得可惜似地歎著氣,隨即瞇起眼說:「詳細的事就算問了我也不懂,所以也就沒問。不過,地球還有人類應該不要緊吧……」

  面對就像是確認飼養的寵物是否安好、這名邏輯異於常人的女性,《紅茶》也用他那一貫不為所動的笑容回答:

  「事實上,連我們這些人也對這件前所末聞的事態感到恐慌,唉……若閻禍的預言屬實,地球或人類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至於會被毀滅——但對方實在太強大了。所以,地球也很有可能因此受到牽連,或稍有不慎而招致滅亡……蜜莉歐大小姐也要有心理準備才行。」

  「心理準備?」

  蜜莉歐鼓起臉頰,無所謂地說道:

  「嫁到這個家時,一切就已經結束了哦。我也有心理準備,所有的快樂都將會消失。因為只要我想要就絕對能夠到手,所以我很難會有期待的心情……唉,該怎麼辦呢?若人類或世界毀滅,我一定會很無聊、很無聊到受不了的!」

  「不,我所說的心理準備指的是面對危機。也就是要有心理準備,災難可能會危害到您的性命什麼的。」

  《紅茶》不耐煩地說,蜜莉歐則微傾著頭說:「我的命嗎?」

  但歎口氣後,她爽快地丟下一句:

  「我的命怎樣都無所謂啦!」

  蜜莉歐聳聳肩,露出非人類般的笑容,並揮揮手說:

  「好啦,你想說的只有這些吧?你的臉我已經看膩了,快滾吧。那麼,如同往常般,不是為了你的快樂,不是為了你的幸福,也不是為了你的希望,而是為了國家而努力……你必須要獻上自己的性命哦,知道嗎?《紅茶》先生。」

  ◆◆◆

  看電視看到深夜,上床睡覺再起床後發現隕石從天而降,天空已呈現虛假似的火紅色。捏捏臉頰確認不是在作夢之後,亂崎凶華舉起雙手大喊萬歲。

  「世界終於開始走向盡頭了嗎?真是太太太有趣了!」

  亂崎凶華——外表年齡不到十歲,實際年齡為二十歲,精神年齡無法測量。

  霸王、帝王、大魔王、惡魔、災害、破壞神……總之,以這些邪惡又偉大的形容詞來形容她再貼切不過了。在亂崎家的角色是「母親」,她與亂崎凰火是政府公認的夫妻關係。現在則為降臨在周圍的狂亂騷動,與如颱風天般的每一天慶祝歡唱。

  她頭部有三角形的貓耳朵,屁股上則有條只有前端是白色的貓尾巴。但怪異之處不只有她的外表,她的臂力、體力與破壞力都在人類的常識範圍之外。

  ——所有的一切都在正常值之外,問答無用的暴君。

  「變成雨滴掉落下來實在太了不起了!從天空掉下石頭哦!雨若是神流下的眼淚,那麼這些就是神明一個不小心頭蓋骨破裂,然後這些碎片就這樣掉落下來!天空的神明似乎要往生了哦!」

  自宅中位於二樓的凶華臥室裡,拉開的窗簾對面,那些怪異的東西如機關鎗的子彈傾盆而下。隕石——那些是隕石。

  地球現在發生這麼可笑的現象,為何家中沒有一個人叫醒她?心生不滿的凶華只在睡衣外頭披著毛衣,為了立即衝出家門而兩步做一步地迅速跑下樓。

  「家人們都跑去哪啦?世界現在可是超有趣的哦!」

  當凶華一邊大吵大鬧並大力打開客廳的門時,發現自己的丈夫正壓在一名昏倒的女孩身上。

  凶華的身體在那一瞬間完全僵硬了,同時,腦內以極快的速度思考著。

  首先,必須精闢地分析眼前的狀況。

  一名金髮女子躺在昏暗的客廳地板上,不曉得為何她全身濕淋淋,有種髒兮兮的感覺。凶華的丈夫,二十七歲的亂崎凰火,正以膝蓋撐地跨坐在全身髒兮兮的女子身上,手拿著保特瓶,表情凝重地靠近那個女子。這時,凰火的臉轉向凶華,並露出「啊,死定了!」的表情。

  那麼,以下是凶華從這景象所推測出的目前狀況。

  1躺在地板上的並不是真正的女子,而是與真人如出一轍的充氣娃娃。簡而言之就是凰火的「性癖好」。

  2丈夫不曉得為何湧起殺意,殺了這個陌生女子,目前正湮滅證據中。

  3外遇。

  「那個……凶華,你先冷靜一下。快,深呼吸。大大地深吸口氣,再吐氣。好,你做得很好。再把思緒穩定下來,並把你在下意識中撿起來,那又重又硬的東西放在地上。冷靜……冷靜。」

  看到丈夫拚命解釋,果然很可疑。

  該怎麼說呢,其實,只要仔細想一想——

  「無論是1、2或3,都很糟糕啦!凰火,待在那裡不准動!雖然要將敗給魔性的你解決掉,但作為妻子的本姑娘凶華至少不會讓你死的!我會讓你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為什麼要背叛本姑娘凶華,你這個不忠的丈夫!」

  「會死會死啦!危險!那個!拜託你別亂甩!拜託你把那個放下來!很危險耶!」

  凰火敏捷地避開那個咻咻咻快速轉動且又重又硬的東西,並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但是,不可原諒!凶華在這世界上最討厭的就是明明是自己的東西,卻不按照自己的意思行動。如今,這個無法控制的東西就是凰火。

  「你明明是本姑娘凶華的東西啊!你眼中只能看著本姑娘凶華一個人!」

  「雖然你說的話在某些情況下很可愛,但你做的事卻是殺人未遂!危險啦!總之,你先冷靜下來!這個女孩叫做OASIS,該怎麼跟你解釋呢——總之,我們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啦!她既不是充氣娃娃,也不是屍體或外遇的對象啦!」

  哇,竟然正確地讀出凶華的猜疑!但這點也令凶華很火大。不過她已稍微冷靜下來,握緊拳頭努力沉住氣問道:

  「那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為何要一直把水淋在她身上……雖然我不懂,但這太猥褻啦,凰火!若要淋水的話,就淋在本姑娘身上啊!」

  「你太亢奮了所以才會說出這麼奇怪的話吧?反正,她是……」

  歎口氣後,凰火指向地上的女孩子——這動作就像個暗號似的,女孩立刻跳起來。接著她望著四周,一看到凰火就像小動物般興奮地衝過去。

  「皇伙!」

  凶華額頭附近的青筋陣陣抽動。

  「皇伙!皇伙!你是皇伙吧!雖然此星球的生物都是很容易區別的個體,但妾現在還無法一一分清楚!你確實是皇伙沒錯吧!妾可是很清楚的哦!」

  那女孩又開心又興奮地用濕漉漉的身體壓著凰火,戀愛中似的雙眸(在凶華眼中是這樣)如星空般炤炤發光,用一臉聿福的表情大喊。

  「快!快告訴妾,什麼是戀愛吧!」

  啪嚏!凶華的青筋爆裂。

  「凰火就是這麼說服你的嗎……他說:『我來教教你什麼是戀愛吧!』」

  「凶華還有OASIS小姐,我覺得我的生命好像在急速萎縮中,拜託你們兩個都鎮定一下。最好能夠坐下來,好好聽我解釋——」

  「妾不要離開你啦!跟你那段愉快的體驗,是妾的第一次啦!你就盡量躁躪妾的身體吧!皇伙與OASIS的身體應該很契合吧!」

  「凰火!」

  凶華揮出一記少女的憤怒之拳,讓凰火吃盡苦頭。

  ☆☆☆

  慘遭凶華蹂躪而像條破爛抹布般的凰火好不容易解釋完畢後,凶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囂張地擺起架子。

  「……若不是外遇,一開始講清楚不就得了?」

  真是個女暴君、惡鬼、女魔頭,比外星人還可惡!

  算了,反正也已經習慣被她虐待,凰火很快地復活並以正座的姿勢坐在地板上。也許是不曉得現在是什麼狀況,OASIS也高高興興地學他正座著。當他看向坐在身邊的0ASIS時,她對凰火露出天真的笑容,感覺好像很喜歡凰火的樣子。

  「……」

  凰火歎了口氣,雙手盤在胸前,瞇著眼睛向瞪他的凶華表示:

  「反正就是這樣啦,雖然我們擊退了謎樣的外星怪獸,但我看OASIS小姐似乎很痛苦的樣子,所以就到便利商店買了大量的水,然後再帶她回到原以為會很安全的家,並讓她甦醒過來。」

  「……不是搞外遇吧?」

  「搞外遇就會被你殺掉,我在死神出現時就很明白了。」

  「嗯。」

  凶華滿意地點點頭後,盯著雙腳麻痺、像外國人一樣扭動身體,並喃喃說著「這就是正座嗎?但OASIS不會正座啊?」的外星人。

  「聽說你是外星人?名字是……嗯……」

  「是0ASIS哦!」女孩立刻回答。

  金色瞳仁閃耀著熠熠光輝的OASIS改成女孩子的坐姿。她雙腳拼攏側擺在旁邊的姿勢,看起來就像是將魚尾放在地上休息的人魚一樣。

  「那你到底是誰?竟敢揍皇伙那麼多拳!你是皇伙的敵人嗎?皇伙,宰了她比較好吧?就由OASIS來動手吧!」

  「你幹嘛拽個二五八萬似的,已經很久沒人敢這麼對本姑娘凶華說話了!」

  原以為凶華會生氣,沒想到她竟然很高興的樣子。

  凶華的表情稍微和緩,並仔細觀察著OASIS。她們兩人都是從外表看不出來的暴力生命體,兩人若打起來可就麻煩了。而且天空又有大量的蛋以現在進行式的時態掉落下來,稍有不慎,整個城鎮就會被毀滅殆盡。

  只能靠自己替兩人牽線了,因此凰火補充說:

  「OASIS小姐,她叫做凶華,是我的妻子。妻子,老婆,你懂嗎?」

  「妻……子?老……婆?」

  跟之前不一樣,OASIS的反應有些遲鈍。

  一大堆問號飛來飛去,她大大歪著頭,用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著凰火與凶華。

  「以知識面來看……當然懂啦。不過,這是妾星球上所沒有的組合,所以無法立刻接受,毫無真實感。也就是說,皇伙與凶嘩在戀愛咯?」

  「……」

  「……」

  凰火與凶華兩人不意識地對看。結婚不到一年的新婚夫妻,被這麼露骨地詢問,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但OASIS不曉得他們的心情,像個孩子般重複問道:「告訴妾,快告訴妾啦!妾啥部不曉得。戀愛究竟是啥?戀愛究竟是啥?結婚?戀人?啊啊啊!」

  她頭昏眼花,已經理不出頭緒啦。

  「妾不懂啦!」

  「……她就是擁有這種煩惱的外星人啦。」

  凰火先將咕噥個不停的OASIS放一邊,向不再凶悍、一臉訝異的凶華詢問另一件事。

  「先別管這個了,孩子們呢?他們似乎部不在家……你也看見現在外頭的狀況了,必須帶大家到安全的地方避難才行。」

  「嗯,你放心吧,我剛剛用『行動電話』確認過了。」

  凶華點點頭,手壓在太陽穴旁,目中無人地笑著說。

  她口裡所說的行動電話,並非機器之類的東西,而是能使思考像電波一樣,與遠距離的人對話,如同行動電話一般的能力。這是凶華所擁有的超能力。

  「孩子們有的在學校或在上班,雖然都在不同地方,但雹霞跟帝架已將大家全都集合起來,現在似乎在回家的路上。他們已經快到咯。好好……歡迎回家。」

  凶華最後那句話並不是對眼前的凰火所說,而是向已打開玄關大門返家的孩子們打招呼。隨即傳出聲響,熱鬧的氣氛逐漸靠近。

  「我回來啦。」

  「我輩回來了。母親、父親,大家都平安無事吧。」

  「哇,有個陌生人在家裡呢。那是誰?我完全不認識哦。」

  「哎呀,優歌妹妹,不可以用手指著初次見面的人哦。」

  「……」

  「怎麼了……月香。啊,那不是人類呢。那是什麼?液體?」

  銀夏、帝架、優歌、千花、月香、雹霞——被預言將會毀滅世界的「閻禍之子」候補,種族、性別、年齡都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孩子們。

  銀夏是個二十三歲容貌俊俏的花美男,不過內心卻是女性的前黑道之子。

  帝架是擁有褐色鬍鬚、精壯勇猛的百獸之王,能夠正常地說人話。

  以外表來看,優歌是其中最平凡的小學女生。

  千花是優歌的親姐姐。留著一頭白髮,感覺有些老成的女高中生。

  月香是水母。

  雹霞全身穿著黑色的盔甲,是沒有眼口鼻、最強的陸戰型生物兵器。

  再加上凶華與凰火共有八名,隸屬於大日本帝國公認特殊作戰執行家族——狂亂家族,亂崎一家。

  總而言之。

  「快打開電視,說不定會播放避難警報什麼的,我想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啊,優歌妹妹,遙控器在那裡,幫我拿一下。」

  平日總是最吵最三八但遇到緊張情況時卻最鎮定的長男銀夏,若無其事地要求次女優歌替他做事,並坐到沙發上。優歌啪嚏啪嚏地跑過去,一手拿著遙控器,並綻放出如花般的笑容說:「銀夏哥,遙控器來咯」

  「謝謝你,優歌妹妹。我愛你★」

  「嘿嘿嘿……啊,姐姐好可怕。」

  「別怕,我才不會做出嫉妒妹妹這種丟人現眼的行為呢。對了,凰火為什麼要正座在地板上?你又搞外遇嗎?」

  聳著肩的凰火並未回答,只是一屁股地直接坐在地上。OASIS對於房裡突然來了這麼多人有些驚訝,瞪著大眼問:「你是誰!」「帝架。」「你是誰!」「雹霞唷。」——非人類們各自打著招呼。

  算了,現在先別管OASIS。正如銀夏所言,必須要瞭解目前的情況才行。地球遭受隕石的損害有多少?即使想要避難,但若不曉得何處才是安全的地方,隨便亂移動反而有可能會陷入險地。

  啪的一聲,原本客廳裡黑漆漆的電視螢幕立即出現畫面。

  不過,畫面上並非普通的電視節目,每個頻道都播放著相同的影像——緊急特報。畫面基本上是全黑,一直不停播放緊急特報。

  十一月二十一日,衝破大氣層,無數個不明飛行物體從天而降。

  許多建築物倒塌毀壞,無法判定死傷者以及失蹤者人數。混亂支配了整個城鎮,政府希望民眾能冷靜下來。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怪物出現,請民眾勿靠近危險區域。

  此特報並非虛構。

  情況緊急,請盡速避難。

  指定的避難路徑均在住家附近。

  「……比想像中還嚴重呢。」

  「趕緊去避難吧。」

  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凶華,那睡眼惺忪的臉也揪成一團。她站起來大大揮著手說:「只有三分鐘!整理出最低限度的重要行李後就到玄關集合!這個世界發生緊急情況了!亂崎一家也必須全員避難!」

  「皇伙、皇伙。」

  不知所措的OASIS不停拉扯凰火的衣角。她似乎下太瞭解現在發生什麼事,但因為感受到緊張壓迫的氣氛,因此才會跟著感到不安吧。

  凰火內心雖然也很恐慌,但身為父親的人絕不能慌了手腳,因此他強作鎮定並溫柔地看著OASIS。

  「你也一起來避難吧,別離開我。」

  「啊……唔。」

  聞言,孤單一人在此星球上的她,堅強地點點頭。

  「妾懂了,所以皇伙也不能離開OASIS哦。」

  ◆◆◆

  就算說要整理行李……

  「嗯……」

  亂崎家的三男,生物兵器雹霞發出傭懶的聲音,在二樓的房間裡煩惱著。

  那是單調的房間。基本上,雹霞在家裡時大都是在客廳裡打發時間,也不需要睡眠,因此不大使用這個房間,也幾乎沒有私人物品。凰火認為有張書桌應該很方便,所以便自作主張地買給他,而這使得放在角落的書桌變得很顯眼。

  雹霞往衣櫥裡看,望著為數不多的衣服與圍巾。那些只是用來打扮裝飾而已,既不能作為防衛之用,也無法調節體溫,所以現在也不用帶了吧。

  雹霞瞄了桌上一眼。桌上有掌上型遊戲機與漫畫書,以及優歌不知何時畫的肖像畫。接著他打開抽屜,將小心翼翼收在裡頭的東西拿出來。

  「只有這個……一定要帶走才行。」

  那是對雹霞而言很重要的人所寄來的一疊信件。

  鷹綠切子——大家都叫她柏青哥店的小姑娘。

  她是與雹霞的研發有所關連的鷹緣九郎的女兒,雹霞過去不慎錯殺的鷹緣結子的妹妹。她歷經某事件後便離開家,如今在全國各地流浪,有時會將照片連同寫得滿滿的信件一併寄給雹霞。

  由於她沒有固定的住所,所以即使回信對方也不一定全都收得到,但雹霞不死心,依然寄了很多封信給她。這種秘密的交流,讓雹霞的內心漸漸感受到幸福。

  「隕石……掉落至各地呢。」

  雹霞輕輕握住那些信說。

  「切子不要緊吧?」

  其實,他現在很想立刻奔去她身邊保護她,但因為不曉得她現在在何處,而且也很擔心家人。雹霞不禁怨恨為何沒有兩個自己。雖然他贊成切子去旅行,但若需要保護的對象分散,就算是雹霞,也沒辦法保護他們每個人的安全。

  無論距離多遠,只要透過凶華「行動電話」的能力,便能將訊息傳達至遠處,所以,等等問她可不可以幫忙確認切子的安全吧。下了這個決定後,雹霞將切子的信輕輕塞進小手提袋裡。自己的寶物只有這一個,之後還要幫忙優歌跟千花提行李,所以就輕便一點吧。

  「唔?」

  他突然察覺到某種異樣氣息,但那又是很熟悉的壓迫感。雹霞全身所搭載的最新型感應器,正確察覺出產生這般濃厚氣息的地方——是在屋頂上。

  明瞭之後雹霞馬上行動。他打開房內的窗戶,大大的驅體滑行般跳出去。接著體內裝置的飛空石接上電流,立即無視重力,起飛盤旋。

  他飄浮在半空中再輕輕著地於屋頂上,如枯葉落地般無聲。

  不過,屋頂上的人立刻察覺到雹霞並看向他。

  「唷,雹霞。」

  那是彷彿樂聲般的美妙音色,但音調聽起來有些不調諧,聲音很尖銳。

  說是人類又欠缺那麼點真實感,是難以言喻的存在。

  比身高還要長的黑髮被大風吹拂得有些狂亂,身著平安時代貴族所穿的十二單衣。當她轉頭過來時,那動人的美貌令人震懾。她臉頰與額頭上有個新月牙的紅色刺青,相當顯眼。

  附刀刀的扇子唰地展開,掩著嘴角的少女笑著說:

  「我自認為已完全掩飾掉氣息了哦,汝的感應器真的很發達呢。在這個充滿無謂之物的世界啊……追求萬能究極的無敵之心也非惡事吧,這種紙上談兵的大道理,不就是丟棄我們的本意嗎?」

  「……你在說什麼,月香?」

  知道對方是自家人後,雹霞便解除警戒。對方說的話依舊複雜難懂而且很老派,所以雹霞不太明白。他還邊想著無關緊要的事:「突然想起來,我也花了一段時間才習慣切子的關西腔呢。」

  「只是自言自語罷了。」

  微笑的美少女彷彿與外頭的光線融合在一起般夢幻,跟平常的感覺有些不同。

  亂崎月香,身份不明的亂崎家三女。

  她平日是個飄浮在空中、吃著壽司的奇異水母,但偶爾也會變身為人。

  如同現在,她明明是個人類,卻有種非人類似的違和感。年齡則不一定,有時是大人,有時是小孩。

  雖然平時的她老是一副看不起人的傭懶態度,且全身不時釋放出如炸彈般的危險氣息。但如今——她卻沒有這樣的氣息,只是非常脆弱,彷彿就要消失。

  因此雹霞很擔心,下意識地問:「你怎麼了?月香。」

  「為何這麼問?」

  月香有點驚訝,接著閃避似地笑著說:

  「啊,是因為這副模樣吧?的確有點不穩定的感覺。雖然想變回水母,卻沒辦法順利變身。因為這副模樣不是很方便,所以覺得有點麻煩罷了。」

  「不要緊吧?生病了嗎?」

  「生病?呵呵,雹霞,汝在擔心我嗎?汝真體貼,但汝只是杞人憂天罷了……但倘若憤怒或哀傷這類感情是生病的話,那我也許真是病了吧。」

  月香又說了一堆讓人聽不懂的話,並仰望天空。有些落寞的雙眸正前方,落下的隕石雖然比剛剛少但仍持續掉落下來。放眼望去,整個城鎮陷入莫大的混亂之中,到處都有火災或濃煙發生。

  「……都怪我。對不起,抱歉了。」

  就連雹霞也捕捉不到月香嘶啞的呢喃。仔細一看,月香正背對雹霞,與被狂亂所支配的城鎮靜靜相對。

  「月香?」

  雹霞不由得出聲叫喚,因為月香好像就快要消失了,令雹霞誤以為她將被風刮進那場騷動中,再也不會回來似的。

  「雹霞,汝很強。」

  最後月香以姐姐的口吻托付著。

  「汝要守護大家哦。」

  剎那間,月香的身影好似夢一般消失。那頭長黑髮、落寞的神情、金色的皇冠、色彩繽紛的十二單衣,也跟著消失無蹤。

  「月香?月香?」

  雹霞不安地呼喊著不知去向的家人。

  「你在哪裡?發生什麼事了?你想要做什麼?喂,我什麼部不曉得啊!至少跟我好好談一下,或許我能幫得上忙也說不定啊!」

  「這是我的責任,所以必須畫清界限才行。」

  周圍響徹陰沉的聲音。雖然放眼望去,雹霞仍沒看見月香的身影。

  「雖然很可悲,但我是個很強的生物,而汝等是懦弱的生物。懦弱的生物總有一天會留下強大的生物死去。若有恩情要報,在未報答之前大家都死了,而恩情無以為報的遺憾永遠殘留在心裡,會不斷令人感到痛苦。」

  「我已經……受不了這些了。」

  聽到她的聲音與說話內容,雹霞也聽不下去了。竟說他是懦弱的生物?雖然懦弱,而且與月香相比也的確是一無可取的生物——

  雹霞衝動地反駁月香那自暴自棄的言論:「月香,只要內心有人能支持你,很強的月香也能夠變得更強幾倍哦!即使如此,你還是覺得孤獨一人比較好嗎?甚更討厭依賴家人嗎?」

  被製造成地上最強的生物兵器,成長過程中還進行嚴格的鍛練,身附所有應有的武力裝備——但雹霞從未認為這樣的自己很強。自己永遠這麼懦弱,而且也不可能改變這個世界,連想要保護的女孩都被自己所傷,無法盡全力守護她。

  大家都很懦弱。無論是雹霞、凶華、凰火、銀夏、千花、優歌,甚至是帝架都很懦弱,月香大概也一樣。因此,大家才會緊緊依偎在一起,補足彼此所欠缺的部分,並支持彼此的內心,之前不是順利跨越了種種危機與苦難嗎?

  然而,月香卻捨棄這些,寧願一個人孤孤單單嗎?

  雹霞有這樣的預感,彷彿月香要與他們訣別的感覺。只不過是隕石從天而降而已,所謂的家人不可能因為這種輕微程度的混亂就崩潰。

  「!」

  思緒到此,雹霞突然受到攻擊。他無法反應、感應不到,這驚人的速度是什麼?雹霞剎那間無法反應,吃了一拳後跌坐在屋頂上。

  他站不起來。他沒有受傷也沒感到疼痛,只是覺得難以置信。

  然後,他坐起上半身,坐在原地用手摩擦著被打到的腹部。

  「……月香?」

  「雹霞,別讓我太為難。」

  不知不覺間,雹霞的背後站了一名黑髮少女。

  「這和家人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是應該由我來解決我所引發的騷動。別多管閒事,我才下要這麼麻煩的家人呢!」

  雹霞轉過頭去,發現月香似乎被氣到臉色發青,但雙眼卻如燃燒般炙熱,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似地怒瞪著雹霞。

  「你們這些懦弱的生物!如此懦弱,要不是我每次出手幫忙,早就崩潰的懦弱家人!只有無請的自信、只有無謂的驕傲、只有無謂的家族親情!這麼脆弱的生物競想拯救我,會不會太傲慢自大了!」

  月香一口氣說完後,將刀扇面向雹霞。

  「……既然如此,今天我亂崎月香就要離開了。汝等就別在意我,開心玩著和樂的家人遊戲就好。」

  這是多麼令人哀傷的一句話啊。雹霞竟在不知不覺中忘記,亂崎一家的成員其實是以危險的均衡維繫在一起的家人。

  由於家人們強大無敵,能夠將至今所遭遇到的困難輕易化解。每個人都是好人,感情和睦地相處在一起—所以他才會忘得一乾二淨。

  羈絆是幻想嗎?親情是幻覺嗎?連繫是錯覺嗎?

  和樂融融的家庭、完美無缺的幸福家庭,難道只有雹霞一個人這麼認為嗎?

  「小心OASIS那個傢伙。」

  月香毫不留戀似地背向亂崎家。

  「那種生物,可是會以地球人無法接受的理由背叛他人哦。」

  說了這句感覺有點自嘲意味的話後,她向一臉茫然的雹霞微笑說:

  「那麼,再見,保重了。」

  月香的身影在剎那間消失。

  不曉得有沒有聽錯,因為雹霞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揍了汝,我很抱歉。」

  這個聲音也立刻被空氣分解,之後只剩下可笑的隕石亂跑亂竄的天空,傳來些許騷動的亂崎家,以及身體不住顫抖的雹霞而已。

  幾分鐘後,雹霞才終於明白月香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唔——」

  雹霞感覺內心似乎被撕成好幾片地難受。他像個小孩子般,在屋頂上邊跑邊叫喊:

  「哇啊!各位!月香……月香她……」

  十一月二十一日。

  衝破大氣層,無數個不明飛行物體從天而降。

 ☆★☆★☆★☆★☆★☆★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5
發表於 2009-5-22 09:41 PM|只看該作者

  第二亂  般若與妖精

  2063年11月22日月香觀察日記記錄者雹霞

  真受不了!月香那傢伙就算道歉,我也不原諒她。

  我又沒做錯什麼,全都是月香不對。她幹嘛要揍我啊!雖然我不曉得她是如何出手的,但真的有一點痛啦。

  我因為太生氣了,所以便代替父親來寫這次的月香觀察日記。我覺得大家都把她想得太好了。我要讓她惡魔般的本性攤在陽光下,當她回來時就會被大家討厭。

  呵呵呵!

  ……她應該會回來吧?

  算了,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來路啊?我本身都已經搭載了幾近無所不能的分析機與感應器,卻仍摸不透她。

  我覺得她是水母,但有時她也會變成人類。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呢?當她是水母的時候,身體會變色,也會因吸入水分而變大:當她是人類時,有時會變成大人,有時又會變成小孩,沒有一定。

  與其說她能自由自在地變身,例還比較像是小島展翅在空中飛翔一樣,本質並無改變,只是改變姿態或性能而已。

  那些全都是月香,但如今我對月香的一切都很土氣。

  我當然知道月香很強。剛剛是我一時大意才會被她揍,但若真正大幹一場的話,雖然我不一定會敗給她,不過大概也贏不了吧。雖然那傢伙沒有展現出她所有的能力,但從那一瞬間釋放出的殺氣與壓迫感便瞭解得到,那傢伙實在強得很可怕。

  不過,雖然我不太會形容,但無論有多麼厲害,都會有弱點吧?好比說我自己,即使我在戰門方面的能力非凡,但也強不過內心堅強的切子。

  每個人都有脆弱的部分。若沒將這部分彌補起來,我們大概就站不起來了。

  然而,她雖然是個水母,卻能獨自一人站起來。那傢伙真是令人受不了。

  ——摘錄自大日本帝國靈異現象對策局公認特殊作戰執行家族亂崎家的日記——

  若忘記提交定期報告,之後一定會被囉哩囉嗦,所以即使再忙也要空出時間來報告。但心情反覆下定的主子今天下知何為心情糟得不得了,無法好好對談。

  也罷,反正自己也不愛聊天。

  今天地球遇到了大災難。

  「是令人心喜若狂的大異象呢!」

  平塚雷蝶說著揶掄與真心參半的感想,並且用虛幻的瞳仁,輕輕仰頭望著不斷落下隕石的天空。

  平塚雷蝶,靈異現象對策局局長。

  有著彩虹色的頭髮,虛無的雙眼,與永遠年輕且嬌小的身軀。

  背後長有蝴蝶的羽翼,額頭則長著蝴蝶的觸角。

  異形——這是每個人對雷蝶的評價。

  擁有詼諧的外表以及不相稱職稱的妖精,身為撲滅奇異現象的靈異現象對策局局長,被任命為最高責任者,必須妥善處理這次的外星人騷動——「未來災厄」。

  雖然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企圖與陰謀,但在表面上,還是很認真地思考該怎麼解決這些外星人。

  「……守護心愛的地球是魔法少女的任務吧?」

  武裝城市。

  平日很普通的城鎮,如今卻變了模樣,變換成裝有銀色裝甲以及架設著各式炮台來對抗外星人的防禦城市。防禦的武裝城市曾在半獸人事件時小試一下身手,但真正群起而動起來,今天還是第一次。

  這個城市裡目前看不見半個民眾。在半獸人事件後,雖然比理想中的速度稍慢,但大部分的居民均已避難完畢。

  目前在這的有外星來的訪客、平塚雷蝶,以及準備好要與外星人對抗的防衛隊。戰車載著身著最新武裝的士兵。下達大量號令,殲滅如大量蟲子似的圓規形外星怪獸,真是辛苦了。

  雷蝶對外星怪獸沒什麼興趣,實際的作戰指揮也交給專業的帝國軍人,所以現在可說是無事可做。

  不,其實還是有幾項芝麻綠豆大的小事該做,不過,她不想因無謂的事情消耗體力。若閻禍的預言屬實,目前的狀況只不過是墊檔節目罷了。

  若在「大魔王」登場前就累得精疲力盡,那可就本末倒置。

  「所以說……嗯……」

  她坐在待機中的戰車炮台裡,並將在附近店裡所撿到的巧克力,一股腦地塞進雙頰裡。好甜,好好吃,真是太美味了。

  「唔啊、唔啊、晤啊。」

  將銀紙與包裝紙隨便一剝,大口咬著巧克力的雷蝶開心地笑說:

  「呀,好好吃哦☆」

  「請您認真工作,局長大人。」

  突然間,有個聲音從背後傳來。雷蝶雖不算失去警戒,但對方無聲無息地出現,所以她才沒察覺到。

  因為這情況時常發生,所以雷蝶並沒有特別訝異。

  雷蝶嘴邊沾了茶色的髒污,不悅地轉回頭。

  「……《蜘蛛》。」

  又來了一號異形人物——《蜘蛛》,靈異現象對策局對策零課諜報部隊長。

  那是身材中等、沒有什麼特徵的男性,只不過有點奇裝異服。

  他一身忍者裝束,臉上有類似蜘蛛的八隻眼睛,背後也跟蜘蛛一樣長有八隻腳。

  雖然總是飄忽不定,但那種溫吞的態度下感覺似乎隱藏什麼天大的陰謀。

  「……有什麼事?」

  基本上,他絕不會背叛自己,所以雷蝶也讓他幫忙自己的個人陰謀,並對他使喚來使喚去的。然而即使如此,實際上他根本不能信任。

  雷蝶心裡明白,《蜘蛛》之所以不會背叛自己,是因為受到他真正主人的命令。若《蜘蛛》的主人對他說可以不用管雷蝶了,他便會翻臉不認人。

  沒有人可以信任。沒有人。

  無論身處何處都沒有自己的戰友。無論何處。

  「幹嘛啦。」

  《蜘蛛》對雷蝶那幾乎想將他射殺的眼神視而不見,他慢慢走過來,不太穩定的戰車炮塔並沒有因此晃動。

  「局長大人,差不多到了向蜜莉歐大人做定期報告的時間吧?」

  「不用你提醒,我早就報告完畢。但蜜莉歐大小姐難得會有心情很不好的時候,所以報告很快就結束了。」

  不解宮的蜜莉歐。

  地上最強的超級財閥,不解宮的傀儡王后。

  《蜘蛛》所侍奉的主人,雷蝶的生命線。

  蜜莉歐對於雷蝶的存在與人生態度非常重視,所以運用大量權力與財力來援助雷蝶。除此之外,由於受到蜜莉歐的庇護,這名被稱之為傾國的恐怖分子且受到死刑判決的雷蝶,才能夠在眾人面前呼風喚雨。

  然而,其實雷蝶的處境就像是一輩子被豢養在蜜莉歐所設置的牢籠裡一樣。

  一旦背叛——殺無赦。

  對於蜜莉歐的嘍囉《蜘蛛》,雷蝶也不會笨到將自己的企圖全盤托出。

  《蜘蛛》平日不會問東問西,只是唯唯諾諾地遵從雷蝶的命令,然而,只要是跟蜜莉歐有關的事,他就會變得很纏人。

  「心情不好?蜜莉歐大小姐嗎?」

  《蜘蛛》失去平日的鎮定,像是聽到大海乾涸或月亮爆炸似地驚愕不已。

  也是啦!形容得好聽一點,蜜莉歐就像是天使般天真無邪又和藹親切:但形容得難聽一點,就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她既不會動怒也不會煩躁焦慮,與這些世俗的負面感情無緣,是名符其實的千金大小姐。

  「對啊。」

  雷蝶混雜著歎息,搖晃著雙腳說道:

  「好像說了紅茶怎麼樣的,也許是喝了難喝的紅茶吧?」

  「紅茶?哈哈哈。」

  《蜘蛛》瞭解似地頻頻點頭,但雷蝶卻不曉得為什麼。

  「總之,」雷蝶岔開話題似地問:「強欲王掉下來了吧?還不能行動嗎?我從剛剛一直等到現在,還要我待命多久啊?」

  「話雖如此,若由我們主動出擊反而會刺激對方,況且也不能盡信閻禍的預言啊。若傳言屬實,那麼強欲王就是個可怕的妖怪,而且也會產生外交問題——」

  「這個我知道啦。」雷蝶將剩下的巧克力放入口中不耐煩地表示。

  雷蝶原本就很討厭等待,她比較喜歡放手一搏,把敵人全數消滅的感覺。當然,作戰時是不可能配合雷蝶怪異的喜好。

  就在那一剎那,從雷蝶眺望的方向進出淡淡的閃光,接著傳出劇烈的打鬥聲。

  雷蝶為了能夠聽清楚而動動觸角,同時訝異地蹙起眉頭說:

  「發生什麼事?那是強欲王掉落的地點吧?」

  「不曉得。若強欲王有所行動,監視課的人員應該會立即通報才對。」

  不知是否對外星人沒什麼興趣,《蜘蛛》回答得很隨便。雷蝶本想對不盡責的他叨念個幾句,但監視課的人員很快就跑來向她稟報——害她少了這個機會。

  「什麼?」

  雷蝶驚訝地睜大雙眼,《蜘蛛》也跟著聳聳肩。

  監視課的人員一臉為難地又將事實重複一遍,用同樣困惑的語氣報告:

  「就是,那個……強欲王與應該是死神三號的女性打了起來……」

  「知紅在搞什麼啊!」

  雷蝶大喊後張開蝴蝶翅膀,往騷動的中心飛去。

  ◆◆◆

  那是外星船。

  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艘外星船。

  不對,用更具體的形容詞來描述吧。

  那是UFO,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艘UF0。

  以專業用語來解釋,就是圓盤型不明飛行物體(UnidentifiedFlyingObject)。圓盤狀的外星船,無法判定以何種方式遵循何種力學飛行,有著如玩具一般的外觀。雖說是外星船,但以地球上的物體來形容,感覺就像是鍋子或水壺之類的物體。

  只不過若那真是鍋子的話,一次能煮幾千人份的料理呢?

  它壓毀住宅街上的幾棟建築物,景象好似假的一樣,還不停發射出橘色或粉紅色之類的光。這等巨大無比到必須抬頭仰望的UF0,正在那個地方。與無數顆落下的蛋不同,UF0似乎是順利著陸,所以地面上並無奇怪的凹陷——雖然UF0底下的住宅因衝擊力道或UFO本身的重量而被壓得粉碎。

  被壓得粉碎的建築物好像鍋墊一般,外太空來的大鍋就這麼高傲地放在上頭。

  「這個是什麼啊?」

  UF0的四周毫無人煙,靜謐到有些詭譎,這等如同死後世界或圖畫般的空間裡,一名女性昂然地站在那裡。

  死神三號,本名霧岬知紅。

  性別為女性,二十七歲,現正募集男友中。

  她留著一頭又黑又長的長髮,平日戴著般若的面具並穿著西裝,打扮得很古怪。但如今她是個被追捕之人,所以必須正常一點,不能太高調。直到剛剛為止,她還戴著帽子與太陽眼鏡隱藏臉部,但那些東西不知何時消失了,露出優雅的臉龐,其中一半有著鮮明的烈火傷痕。

  故鄉的城鎮被怪物所毀滅後,為了復仇而拚死狩獵怪物的戰鬥狂,斬殺千隻怪物而獲得死神稱號的史上第三位人物——世人都稱知紅為死神三號。

  死神三號為亂崎凰火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並任職於靈異現象對策局的同部門。當時的職位是行動部隊副隊長,但如今卻是被逼得窮途末路的逃亡者。這是因為她拒絕服從現任靈異現象對策局局長平塚雷蝶的緣故,但她並不後侮。

  「喂,知紅。」

  聲音是從背後傳來,但死神沒有回頭,只是用半是欽佩半是茫然的微妙表情,仰望眼前令人發噱的UF0。

  「別一個人沖得那麼快,我可趕不上你健步如飛的腳程啊……拜託你別虐待我這老朽的身體。」

  「老朽的身體……呵呵呵。」

  她瞄了一眼跑到自己身旁的男人,瞇起眼睛低聲笑道:「真愛開玩笑,明明氣息毫不紊亂呢……你還老當益壯吧,前行動部隊長先生。」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最近都只是在做事務性的工作而已。」

  花山嚴一郎。

  渾身充滿肌肉,如大熊般的巨漢。並有能令哭鬧的小孩立即停止啼哭的粗獷面容,與光穿著西裝在大街上走動便能令不識他的人畏懼地低下頭、破壞力極高的軀體。他所釋放出來的氣息如野獸般兇猛,初次見面的人對他的第一印象,不外乎是「流氓」、「殺手」、「惡鬼」、「大熊」等等。

  花山就像個父親般將霧岬知紅與亂崎凰火養育長大。事實上,死神也的確稱呼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花山為「父親」。

  與粗壯的外表截然不同,他的個性其實是屬於知性派,還因為圓滑的交際手腕加上豪爽的快人快語而出人頭地,甚至坐到靈異現象對策局副局長的位置。但如今,他逃離因蒙冤而被囚禁起來的地方,與死神共同背叛了對策局,並且遭到追捕的命運。

  總而言之,這兩個靈異現象對策局的逃亡者——死神三號與花山嚴一郎,就在前一刻被捲入「未來災厄」的事件裡。第一個遇到大量掉落下來的第一群蛋的人就是他們,而他們邊跑邊掃蕩聚集而來的昆蟲和類似與人類合成的怪物之盡頭,就是這個UF0。

  死神與花山整身沾染強烈的血腥味,背後倒了一大片怪物的屍骸與破裂的蛋,但卻都沒有受傷且呼吸也很平穩順暢。他們的周圍幾乎已經沒有怪物了,而居民們也在他們與怪物纏鬥時順利避難完畢。

  因享受戰鬥的歡愉而忘記去避難,最後被留下來而不曉得現在該怎麼辦的死神,發現這個不知該如何處置的不明謎樣物體。老實說,還真麻煩。

  這是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啊?

  「父親……」

  她想花山應該知道些什麼,所以看向旁邊的花山。

  這時——啪嚓,UF0原本平滑無裂痕的銀色牆面產生龜裂,其中一部分像門一樣橫向開啟。那應該是門吧?自動開啟的門後,另一頭是幾乎灼傷眼睛的強光,令人看不清楚,但能夠確認有某個東西自裡頭走出來。

  第一眼看到的是腳。銀色的一雙腳。

  「咦?」

  由於這副景象太不真實,死神見狀反而無法理解眼前的光景。

  銀色的腳小心翼翼地踏上地面,那雙腳當然是連接著軀體。

  軀體、搖晃的手臂以及肩膀都是光滑的銀色,最後連從光之漩渦中露出來的頭部也是用鋁箔包覆著,是沒有任何斑點的銀色。

  那是個頭嬌小、非常瘦弱的一個人。

  看不到類似體毛的部分。令人覺得像是海中的生物一樣,身體濕漉漉的。銀色且光禿禿的頭部有著如花生大小的眼球,以及沒有瞳孔的綠色雙眸。

  非常典型。

  若提到外星人,就非它莫屬了,非常典型的外星人——灰色的外星人。

  全身圍繞著光的外星人自UF0走下來,搖搖晃晃的雙腳踏上地球的土地。一看到站在正前方的死神與花山後,便立刻用尖銳的聲音自我介紹:

  「我們是——」

  話語中同時傳來「吱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電視上經常出現的合成音一般。

  「——外星人。」

  死神立即有所反應。她握緊拳頭,使盡全力向前跑,哆——她猛烈出拳,狠狠揍了那個外星人。

  「呀噗!」

  發出奇特悲鳴的外星人被揍得飛起來,接著遵循地球的重力掉落至地面,並在地上滾動著直至撞到建築物的殘骸後才停下來。

  一片靜寂。死神看著揍向外星人的拳頭,手掌並做出一收一放的動作,同時求救似地看向花山。連沉穩的花山也有點不知所措,驚訝地瞪大雙眼。

  「……知紅啊,無論對方有多奇怪,你也不能就這麼不由分說地揍下去啊。」

  「可是……」

  死神的反射動作雖然害得外星人無法動彈,但她的疑惑仍未消滅。因為不曉得還會不會有其他外星人出現,所以死神邊注意著UF0邊解釋說:

  「可是可是,實在是太不真實了嘛!剛剛那個,不是很像電影或漫畫中才會出現的情形嗎?從圓盤形的UFO走出一個灰色的傢伙,然後自我介紹說『我們是外星人』……到底是在開玩笑、演戲還是作夢啊?所以我才會懷疑啊!才會為了確認是否在作夢而出拳揍他……你看,用痛不痛就能判斷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了,不是嗎?」

  「不,其實只要捏捏臉頰就可以了,而且應該是要捏自己而不是別人吧。」

  「這是什麼蠢話啊!捏自己的臉頰不是會很痛嗎?」

  「……」

  花山又驚訝地睜大雙眼,並大大歪著頭。死神也像在照鏡子一樣,跟著歪頭。看來,花山與死神同時陷入混亂之中。

  說話回來,震動著這種微妙的空氣,在某種意義上愈來愈混亂的狀況下——

  「HAHAHA!竟然出拳迎接,真是粗暴啊!」

  某個異樣物體,放聲大笑著自UF0現身。

  現身——只能用這個表現來形容。

  不同於剛剛灰色外星人打開門走出來的方式,這次的登場方式超出了一般的常識。

  很難正確形容那一瞬間所發生的現象……首先,有約一半的UF0在剎那間溶解,接著從大量釋放的光線中產生一尊巨大人形。

  因為猛烈的衝擊,使UF0剩餘的部分被重重撞至後方。接著像在襯托對方的出現般,發出衝擊聲且瓦礫跟著四散。最後,漸漸融合、收縮的人形一開始的輪廓雖然模糊,但數秒過後便清晰起來,連死神也很清楚那張臉究竟是什麼。

  ——骷髏。

  以印象來說,那是副骸骨。也可以說,全身都是骨頭。

  全長超過兩公尺,相當巨大。擁有雙手與雙腳,也有頭部。是一尊人形——然而,卻不是人類。

  他背後還長著十二片羽翼——不對,那些也是骨頭。看似羽翼卻有著尖銳前端的十二根骨頭,就像是插在武者身上的槍桿般,相當駭人。

  像是肉或皮等生物應該有的部分,一律不存在。

  只有骨頭,全身都是骨頭。不過,卻跟人類那被壓抑在身體內部的骨骼不同。這些骨頭很厚,之間沒有任何空隙而且很重,所以說不定更接近甲殼。

  擁有人類形狀的甲殼,看起來類似穿著鍾甲的武士,但卻更有肉感。

  他與地球上所有生物部不相同。

  異形——長著十二根骨頭的骷髏巨漢,對著因詭異的氣氛而退後幾步的死神與花山,拾起那品味不高的鐵假面臉孔。

  他沒有鼻子與嘴巴。雖然有類似眼睛的東西,但卻是三隻眼。三顆不對稱的眼球,似乎不曉得該把焦點聚在何處。外型有點滑稽的人形,雖然詭異卻也可笑。

  「失敬!地球的各位同仁!」

  骷髏巨漢不知從何處發出清晰且健朗的聲音,感覺好像有個配音員藏在某處似的。這個聲音跟骷髏的外表不相稱,聽起來宛如一個爽朗陽光的好青年。

  骷髏像是在演戲似地張開兩手,指著剛剛被死神揍得昏倒的灰色外星人說:

  「原來地球上『外星人來訪』的下場就像這樣子啊,我已經學起來了!我之前想過該怎麼跟各位打招呼,但看到各位的反應後,我想我應該是弄錯方法了!」

  他的語調很特殊,好像一直在叫喊似的。而且話說得非常快,讓人根本無法插話。

  這傢伙究竟是誰啊?到底是何方神聖?很明顯的,他並非一般生物。但究竟是什麼,死神也回答不出來。

  骷髏將手指「卡嗟」地弄出聲音,同時灰色外星人如霧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咦?」

  死神發出傻楞楞的聲音。由於太過驚愕,以致於無法立刻理解剛剛發生何事。

  消失了,灰色外星人消失了,感覺就像是幻覺般一溜煙地溶化消失。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死神瞪向骷髏想著,但身份不明的骷髏卻故做慇勤有禮地鞠躬說:

  「失敬!地球的各位同仁!對於一無所知的外星人,敬請見諒!不過,永不放棄是男人的美德!為了挽救不懂禮儀的污名,請讓我以地球人的做法來打招呼!開門見山地說,就是再度挑戰!」

  骷髏大叫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並且不知從何處拿出四方形且手掌大小的厚紙板——也就是所謂的名片,遞給死神。接著,用連外國人也聽不僅的發音說了一句固定的招呼語。

  「奪奪紙笑!」

  「啥?」

  現在反而是死神不懂禮貌,一手將名片像是用搶的一樣搶過來。不過,那只是一張白紙,正面與背面部沒有文字。

  「這個……上面部沒寫名字或住址之類的東西耶……」

  這對於外星人來說,應該是很奇怪的問題吧?但當死神問出口時,對方卻連拍幾下手,並猛烈地點頭說:「啊,原來如此!所謂的名片就是那種構造吧!因為我還不習慣文字,所以沒想到這點!不過,你說的名字或住址是什麼?只要我介紹那些,你就會好好地跟我打招呼嗎?」

  「這個……是吧。」

  死神難得地會順著對方的意思走。這是怎麼回事?這外星人是來亂的嗎?雖然一頭霧水,但總覺得不想跟對方扯上關係……

  但是,長著十二根骨頭的骷髏巨漢看不懂死神的臉色和週遭氣氛,仍大方地報上名字。

  「我的名字是強欲王。」

  「薔玉王?」

  「住址是宇宙。」

  「範圍好廣!」

  根本就沒介紹到什麼。

  「嗯……」

  死神低吟著,並將雙手盤在胸前,盤算現在應該怎麼辦。

  總之,她至少瞭解對方是從外太空來的,這樣一來,死神也就沒什麼好問的了。她內心其實很想早點離這個自稱為強欲王的外星變態遠一點,但好奇心使然,讓她提出一個問題:「這個……強欲王先生,你到地球來究竟想做什麼?」

  「HAHAHA!」

  強欲王再度放聲大笑,並爽快地回答這個問題。

  「——戀愛。」

  這對從外太空來的人來說,是有點離譜的浪漫理由。

  「我是為了戀愛而來!在宇宙悠遊了一百萬光年之後,來到這個地球!」

  ◆◆◆

  死神楞楞地想,這是哪裡來的星星王子啊?不對,童話裡的星星王子並沒有談戀愛,但感覺就像是這樣的浪漫愛情故事。

  總之,煩死了!真令人頭大。死神現在已經不屬於靈異現象對策局的人,所以沒有非應付這個外星人不可的義務,但又不能不理他。若他的存在會對地球造成危險,那麼,就算不是以死神的身份,身為一個地球人也絕不能坐視不理。

  然而,仔細想想,他說他是為了談戀愛而來的。雖然不是很明白這個意思,但聽起來似乎並無惡意,而且也覺得被自己打倒和殺得片甲不留的外星人很可憐。雖然UFO將整個城市壓得潰下成形的確不對,但想談戀愛的心情卻是沒有錯的。

  但是,死神同時感到很不安。

  過去的死神,因為戀愛這個理由而嚴重傷害了最重要的人。她造成莫大的騷動,又將遊樂園給破壞掉,最後還對從小就喜歡的青梅竹馬刀劍相向。

  戀愛是危險的。戀愛的心情沒有錯而且很貴重,可是聽起來雖好聽,但別誤以為戀愛就是如此完美。戀愛絕非無害的感情。為了成就愛情,無論任何人都有可能變成惡鬼或般若。

  明白這個道理的死神,難得會顧慮到對方的心情後才提問。

  「……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

  死神用腳尖將倒在地上的鐵管一踢,鐵管在空中來個漂亮地旋轉後,她再用右手接住。目前,死神手上沒有自己的主力武器西洋刀與手榴彈。雖然這對她有些不利,但現在也沒空準備那些了。

  死神擺出將武器垂落下來的獨特姿勢。雖然週身儘是讓敵人有機可乘的空隙,但這就是死神的招牌戰鬥動作,也就是如野生猛獸般呲牙裂嘴,隨時可以飛撲過去將對方咬個稀巴爛的必殺姿勢。

  強欲王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殺氣,但那令人發毛的悠哉模樣卻沒有改變。

  「敬請發問。畢竟我來訪得太突然了,地球上的各位一定有多事想問我吧。唔,我對問題來者不拒哦。為了證明我是友好的外星人,我會有問必答。」

  他滑稽的日文與動作就像是演員在演戲一樣做作,正因如此,彼此的談話總是兜不起來,感覺好像是在跟文化不同的外國人說話。

  「……我也是個好奇心強的人,所以有很多事想問你—但我個人的疑問就先忍住不問,身為地球人的我,在發問時必須捨棄私人的感情。」

  死神瞇起眼睛,單刀直入地問:

  「你的存在對地球有危險嗎?」

  因為對方沒有立即回答,死神便靜靜地又重複問了幾個問題。

  「你打算危害地球嗎?你打算讓人類曝露於危險之中嗎?破壞環境、破壞文明、殺人、侵略、戰爭……若你有意將災難帶到地球上,我絕不可能歡迎你。」

  邊將鐵管的前端微微上揚,死神三號邊大聲問道:

  「請回答——外星人,你是地球的敵人嗎?」

  雖然花山一臉「談判或提問應該交給我吧」的表情,但對方畢竟是身份不明的外星人,所以不想讓他曝曬於危險之中,成為攻擊的對象。

  曾幾何時,骯髒的工作已是死神的任務。面對怪物般的對象,當然要由同樣是怪物的虐殺怪物——死神,親自出馬。

  「嗯……」

  相較於緊迫盯人的死神,強欲王一臉為難地抓抓自己的臉頰,他的動作怎麼看都不像個外星人。

  「怎麼會這樣呢?看來此星球上的各位同仁,都對『外星人』這三個字存有不好的印象。雖然我也不覺得自己的存在是無害的,但我可沒興趣侵略此星球或虐殺生物哦!」

  抱著自己,如孔雀般張開背後十二根骨頭的外星人,微微顫抖著。

  「好可悲!真是太悲哀了!之所以會警戒他人,就表示擁有想保護的東西、想保護的人,以及想要保護的地方!啊!我真是太尊敬為了保護重要的東西,寧可變成惡鬼的你!正因如此,才真的好悲哀啊!」

  強欲王一臉真誠地面向死神,並恭敬地伸出手說:

  「如此勇敢的你,竟會對我抱持懷疑,手握武器警戒著我,真讓我好恨自己啊!我這個大笨蛋!大白癡!大傻瓜!為何不能互相諒解呢!為何我們要像個敵人般揮刀相向?我要詛咒這個命運!不過,我並不感到絕望!因為總有一天,我手中一定能掌握到如何選擇更美好未來的方法!」

  會不會太誇張了?真是個怪咖外星人。

  死神似乎有點被嚇到,但仍維持戰鬥姿勢問:

  「所以……這個,我想要確切的答案啦!」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答案了吧?」

  不對稱的三隻眼頓時發亮,強欲王像是要擁抱她似地張開雙手,高聲宣示:

  「我不打算開戰!也不會侵略或虐殺!我是為了戀愛才來此星球的!希望你相信我!」

  「……」

  死神緊握住鐵管的手頓時放鬆,並且露出微笑。這個外星人該說他奇怪還是笨呢?不過,應該不是個壞人。這樣的話,就沒有理由與他為敵了。他想談戀愛的話就請便吧。

  對死神而言,所有怪物都是敵人,全是必須除去的惡害,她甚至覺得擊毀那些怪物就讓她樂翻天。但是,面對為了談戀愛而在幾乎等同於無限大的宇宙中旅行,最後來到此星球,與地球人同樣是宇宙一分子的外星人,若要攻擊對方的話,實在會有些愧疚。

  對方並非怪物,外星人也是「人」,是來自外太空的「人」。那麼,他就不該是攻擊而是應該保護的對象。死神放鬆了警戒,聳聳肩說:

  「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雖然我不曉得此星球的政府與其他人怎麼想,但以我個人來說,並無跟你戰鬥的理由。你就盡情地享受戀愛的滋味吧。」

  對強欲王失去興趣的死神拉起花山的手說:「走吧,父親。」並乾脆地轉身離去。

  此刻,死神與花山的目的是與狂亂家族會合。必須避免他們被平塚雷蝶利用,所以現在沒時間跟外星人瞎扯。

  「……啊!」

  最後,死神還介意著一件事,因此回頭看向強欲王。

  「對了……鎮上突然多出幾顆蛋,從蛋裡孵化出來的怪物還到處作亂滋事。那些怪物應該跟強欲王先生無關吧?那些傢伙肯定很危險,若你知道些什麼的話,希望你能告訴我。」

  「啊。」

  強欲王雙手一拍,像是想起什麼似地頻頻點頭。

  「和我有關哦!因為那些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什麼?」

  死神的表情登時變得凝重,並說出她的疑惑。但強欲王沒有察覺到死神的臉色已變,仍一派輕鬆地說:

  「對啊,也許身為地球人的你無法理解……那就像是白血球或紅血球之類的東西吧。雖然不是我個人的意思,它們卻會自行去攻擊其他生物,最後再將積存到的營養傳送到我這裡。我是若不這麼做就無法攝取到營養的體質,所以造訪其他星球時,得先撒下大量的蛋……」

  「也就是說……」死神冷冷地問道:「那些蛋掉落至地球上,遇到地球人便發動攻擊……是為了讓你攝取到營養嗎?是因為你的緣故,那些東西才會群起暴動嗎?」

  「我完全同意。」

  「——我要毀掉你的臉!」

  動作只在一瞬間。死神燃燒著最高級火藥般的殺意,並將其直接轉換為破壞力朝強欲王襲去。死神以精密機械般的反應速度往地上一踢,並且揮舞著鐵管,不偏不倚地命中強欲王的臉。

  說什麼是為了談戀愛而來。

  說什麼不會開戰。

  說什麼不會侵略也不會虐殺。

  雖然他本人沒有惡意,但他的存在對地球來說,卻是個天大的麻煩啊!

  「呀噗!」

  由於事出突然,強欲王來不及反應便被狠狠揍得飛起來,從頭整個倒栽入他自己所製造出來的瓦礫山中。雖然很佩服他能立刻站起來,但他似乎也受了傷,整個人搖搖晃晃的。

  「呃……身為地球人的你在幹什麼啊!我做了什麼讓你不爽的事情嗎?」

  「你個人是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你那會暴動的一部分身體!」

  說完這句聽來沒有邏輯的話後,死神敏捷地將鐵管一轉,完全處於戰鬥模式。

  那麼,該怎麼摧殘眼前這個笨蛋呢……死神邊舔著嘴唇邊想,而幾乎被遺忘的花山,則從後方交叉將她固定住。

  「喂!冷靜一點啦,知紅!對方可是外星人哦!若隨便攻擊他,可是會造成外交問題的。難得對方願意好好跟我們談一談——」

  「咯咯咯……談?父親在講些什麼啊?立刻把那個笨怪物打得連他娘都認不出來才是上上之策吧!既然說是身體的一部分,那麼只要殺了他,不就能消滅所有的怪物嗎?對方一死,也就不會有什麼白癡的外交問題啦!死神妹妹很聰明吧。納命來!」

  渾身肌肉的花山沒有辦法抑制暴沖的死神,他立刻被甩開並一屁股跌坐在地。整個人被激昂戰鬥力給吞沒的死神完全沒有看向他,只是將鐵管像是軍樂隊行進般地旋轉著,並樂不可支地哈哈笑道:

  「咯咯咯!哈哈哈!哇哈哈哈!不知會把外星人的臉搞成怎樣耶?我好期待好興奮好開心好熱血沸騰哦!覺悟吧,強欲王先生……至少殺了你之後,我會將你火葬,再把骨灰送回宇宙的!」

  死神滔滔不絕地高喊著,原本就是個戰鬥狂的她再也停不下來,滿心期待著接下來的殺戮—但猛然間,她的動作完全僵住。

  「……咦?」

  她沉浸在喜悅中的表情急速冷卻,發出一聲低吟後便沉默下來。

  「唉……沒辦法了,其實我也不是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雖然很難過我們無法互相諒解,但為了成就我的戀情,我當然不能死——唔?」

  強欲王也悲愴地擺出戰鬥姿勢,但卻與死神同時停止了動作。

  死神與強欲王,連動也不動的兩人視線同時迅速地轉向旁邊。

  「等等、等等、等等!別打啊!」

  一名可愛的少女正以驚人的速度奔馳。她在死神與強欲王一觸即發的對峙空間裡張開雙手制止,並使盡吃奶的力氣不斷大叫:「等一下!」

  她揚起了金色的鱗粉。

  那是異於常人、全身圍繞奇異的空氣、宛如妖精般的少女。

  還有彩虹色的頭髮、奇怪的打扮、半透明的蝴蝶羽翼,而且頭上長出一對觸角。

  「死神……二號。」

  闖入的少女像個孩子般,挺起胸膛對更用力握住鐵管、湧起另一種殺氣的死神大罵道:「笨知紅!你再不改改好鬥的個性,一定會早死的!我從以前不就念過你好幾百次,講到我都口乾舌燥了嗎?」

  接著,少女想起來似的,完全無視於強欲王,低聲說道:

  「而且我也跟你說過很多次,今天帶頭的可是平塚雷蝶哦……死神三號。」

  平塚雷蝶。

  靈異現象對策局局長,傾國的恐怖分子。

  過去的死神二號——也就是使霧岬知紅成為死神的真正老師,妖艷地笑著。

  「這種情況就交給我吧!」

  然後,她終於把視線轉向被擱置在一邊的外星人。

  「……你是強欲王吧?」

  ◆◆◆

  問題是阻止死神三號與強欲王戰鬥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死神二號,平塚雷蝶。

  昔日讓霧岬知紅成為死神,完全將人類之道捨去的惡魔。

  現在,將知紅與父親趕出職場,導致他們無路可走的宿敵。

  此時此刻對死神三號而言,平塚雷蝶才是最應該先被殲滅的可恨敵人。而這樣的她,卻大喊著「別打了」。明眼人一看,就會明白死神根本不會理她。

  不過,此時出現的即使是凰火與凶華,不對,就算是晚雷蝶幾步追過來的《蜘蛛》也無妨——無論對方是誰,都至少阻止死神的動作三十秒了。

  然而,不論是汽車、火車或死神三號,一動起來就很難剎得住。

  即使拚命踩剎車,灼熱的引擎也已經停不下來。

  因此以結果來看,雷蝶阻止死神的動作,也才僅僅數秒而已。

  死神三號背對著雷蝶,用鐵管沒有猶豫、毫不客氣地朝與強欲王相對的雷蝶後腦杓狠狠敲下去。

  「呀!」

  雷蝶也許是沒想到竟會在這種局面下被毆打,因而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棍打飛。

  雷蝶在荒涼的大地上滾了一圈兩圈三圈……約莫滾了十圈以上,最後仰躺在地抱著頭,痛苦地在地上掙扎。

  「唔……呃……呃……」

  死神打得很狠,所以雷蝶痛得呻吟了好一會兒,而且也站不起來,但她最後仍堅強地一邊摸頭並一邊用力站起來。

  「笨知紅!幹嘛突然打我啊!好痛哦!」

  「嘖,竟然沒死……」

  明顯變凹的鐵管被死神的握力給握直,她半睜著眼盯著雷蝶。

  「打擾開心愉快的虐殺時間者……死神妹妹可是會打得你面目全非哦。啊,強欲王先生,請你等一下,當我把這個忽爛的臉打得連她媽都認不出來後,就輪到你了。」

  死神的臉上已完全失去正氣,這下禁令強欲王與雷蝶的臉揪成一團,並退後了幾步。對此時此刻的死神而言,她已不在乎地球的命運或人類的和平,重要的是該如何將眼前的宿敵與外敵打得粉碎。

  「等、等一下,知紅!你冷靜一點啦!」

  雖然一條條的鮮血流過鼻樑,但雷蝶仍拚命揮手強調:

  「你不能揍這個人……不能揍強欲王啦!更不能有殺他的念頭!雖然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解釋,想必你也不想聽……總之,你別打了!這是靈異現象對策局局長的命令哦!死神三號!」

  「什麼?你幹嘛現在裝出上司的樣子啊!」

  雖然露出天真的微笑,但死神的殺意卻更加高漲。

  「原本我就不承認你是局長哦!哼,把父親關進牢裡,還找刺客殺我……現在竟然要我聽命於你,真是太傻太天真了吧?咯咯咯。」

  她手上的鐵管像是已使用十年的武器般順手,而微微飄動的長髮則迎風揚起。

  「而且,從以前就一直……」

  死神三號似乎再也忍不住渾身的顫抖,腳往地下一踏大喊道:

  「——我一直都想拚了命和你互相廝殺啊!」

  「你幹嘛用一臉戀愛中少女的表情說這種話啊!等等,知紅!我無法接受你的感情,而且,現在也不是地球人自己起內哄的時候啊!」

  問答無用,平塚雷蝶不僅無法阻止這場戰鬥,事態甚至從「死神VS。強欲王」的構圖,演變成三人對戰的情況。雷蝶應該也不想平白無故被殺掉,所以她不知從何處拿出了尖端有一朵花的魔法棒,並擺奸作戰姿勢。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使用這個奇怪的道具。

  「住手吧,女孩兒們!別為我爭鬥!」

  從旁邊跳進來的強欲王,被死神悶頭痛打後飛了出去。附帶說明一下,他剛剛大大張開雙手,像是要保護雷蝶似的,曝露出毫無防備的身體。

  ——真是從頭到尾都不曉得在搞些什麼的外星人。

  不過,至少他似乎是個和平主義者,說不打算侵略或虐殺看來也不是在說謊。

  「啊!啊!啊!啊!」

  雷蝶失去平日的鎮定,緊張地指著接連慘叫幾聲並狠狠栽入瓦礫堆中的強欲王,並大叫著。雷蝶就好像是看到有人用鐵鎚敲打炸彈似的,露出「危險啦,快住手!」「你在搞什麼啊!」的緊張表情。比起擔心強欲王的傷勢,她的反應還比較像是擔心死神的行為會招致災難似的感覺。

  另一方面,反射性將衝過來的強欲王打飛的死神停下了動作,並依舊站在能立刻揍向鐵青著臉的雷蝶的位置。她拿著目前的武器鐵管,一臉狐疑地望向強欲王。

  「咦?奇怪?」

  這是死神第二次揍強欲王。

  第一次揍強欲王時,他那鐵板似的臉被打凹進去,感覺相當脆弱—這樣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她現在卻覺得很不可思議。

  剛剛強欲王被死神所揍到的臉,的確比第一次時來得硬。

  「知紅!你在做什麼啊!」

  雷蝶驚慌失措地破口大罵,但死神沒有理會,仍不解地瞪視著被埋在瓦礫堆裡的強欲王。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要跟她對打的樣子,所以不曉得對方的實力如何,可是總覺得有股不祥的預感。

  剛剛受到自己攻擊的人,或許能力厲害得可怕—這是野性的直覺。

  「喂,雷蝶……」

  因不想被波及而站在距離稍遠位置上的花山出聲喊道。或許因為身為養育死神長大的父親,花山非常瞭解死神一旦開始暴走,誰也阻止下了的事實。

  看似豪放不拘其實性格相當沉穩的花山嚴一郎,旁觀著目前的狀況。至少,他是在場最鎮定的一位。

  「現在先別管災禍什麼的,給我好好解釋。那個外星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連你這種人都要懼他三分呢?」

  「……」

  雷蝶的眼神遊移著,但發現死神似乎已決定什麼都不想地先殺了對方再說後,大力搖著頭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啊,那個『未來災厄』的強欲王,可是破壞神閻禍唯一害怕的外星人哦!」

  「未來災厄」。

  這是死神與花山都很陌生的名詞。

  但重要的是,雷蝶口中所提到的破壞神閻禍。

  一千年前將世界破壞殆盡,將人類斬殺得片甲不留,最凶殘最可怕的破壞神——身份不明、目的不明,如災害般令人畏懼的傳說中的怪物,被稱之為「災厄」的駭人存在。

  難道,那就是這個外星人——強欲王嗎?

  死神、花山與雷蝶,三人的眼睛同時看向從瓦礫堆中伸出腳,淒慘顫抖著的骷髏巨漢——實在不覺得他有那麼兇惡可怕。

  「嗯……」

  雷蝶個人雖然也半信半疑,但仍急忙做出解釋。

  「總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他是害全世界變成焦土的破壞神所畏懼的外星人——『未來災厄』外星人!若與這麼可怕的強欲王為敵,可是自討苦吃啊……既然能夠對話就能聊一聊,最好能讓他安安穩穩地回去宇宙!雖然武裝城市或軍隊什麼的都已準備完畢,但坦白說根本沒什麼用……」

  沒錯……死神一臉認真地在心中附議。她在兩次攻擊中部未留餘力,若是人類早就歸天了。可是死神的本能告訴她,剛剛那些攻擊對強欲王並沒有任何威脅。

  身體內部深處在顫抖著。自己攻擊的是何等強大的對手啊!作為一個不懂得恐懼、只感受到戰鬥歡愉的死神,竟開始對未知的恐懼感到害怕。

  雷蝶察覺到知紅的感覺,含糊其辭地說道:

  「總而言之,知紅……別再攻擊強欲王了。這次的局面需要政治性的判斷。你所做的事,就像是對自強大國家來訪的友好大使投擲炸彈一樣,會造成嚴重的外交問題哦!你這個大笨蛋!」

  哇~竟然被恐怖分子訓誡外交問題的事耶!但死神並不生氣,只是覺得奇怪。

  這時,話題中的強欲王,推開瓦礫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抱著沒有受傷、只是沾滿泥土與沙粒的身體,彷彿悲劇演員般用顫抖的聲音大喊:

  「為……為何要這麼做?」

  那是充滿哀戚、竭盡全力發出的聲音。

  「為何、為何……人類為何一再重複爭奪的罪過呢?」

  就算他這麼問,也沒人能回答他。

  在死神與雷蝶為難地互看時,強欲王抱著頭,做出像是「討厭啦討厭啦」的動作。接著,他似乎想說什麼似地張開雙手。

  「我聽到你們的談話了哦。看來,那個閻禍已經通知各位我的到訪吧。雖然我不曉得那個人究竟說了我什麼,但請相信我,我不是為了開戰而來的!」

  然後,他發出「喀啦喀啦」清脆的聲音。

  「不過,我並不會回去宇宙!若因我身體一部分的暴動造成各位不愉快,我會負起責任將那些全都趕出去!但是,我並不會立刻回去宇宙——因為我還沒遇見我愛的那個人!」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這聽起來像是手槍的彈殼彈出的聲音。

  此時,強欲王背後那彷彿長了翅膀般的裝飾骨頭掉了幾根。掉落的同時,骨頭像是大太陽底下的糖果般,融化並被吸入地面裡。

  變化相當劇烈。

  「!」

  死神倒抽口氣,雷蝶本能地向後退,花山也站在原地不動。

  這個地球上,無論是肉體方面或精神方面都傲視群雄的死神一行人,此時卻因為恐懼而噤聲不語。

  「我就送四、五根骨頭給你們,當作獎賞吧。這對邊境的星球來說,已經很了不起了。」

  強欲王指著背後剩下的骨頭,低聲說道。只失去五根外型像是翅膀的骨頭的強欲王,外觀上並無改變。然而,恐怖濃縮的壓迫感卻加諸在他身上。

  強欲王像是自言自語般,全身釋放出疾風並表示:

  「我這個人啊……因為太過強大,所以若沒有這些抑制鎖插在身上的話——只要隨便動一動,像是呼出一個氣息或發出聲音,就能毀滅此星球。」

  抑制鎖——插在強欲王背上的十二根骨頭翅膀。

  他壓抑自己的力量,束縛自己並消減力量,為了不讓自己的存在破壞周圍的一切而竭力忍耐。

  能夠像這樣封住這股強大力量的強欲王其抑制鎖,不到全體的一半,有如使用完畢般地被丟棄。

  隨即——

  「我會參考你們的談話、意見、發言。」

  以和平主義者的外星人定義來看,他的存在的確離和平的概念最遠。

  謎樣的外星人強欲王悲痛萬分地表示:「不過,很可惜……你們似乎想把我趕離此星球吧?這樣的話,為了我的目的,我就必須與你們為敵不可了。」

  他話中飄蕩著殺氣,已不是剛剛那名溫吞的外星人,而是不折不扣的——災厄。

  「唉,好討厭哦……我好討厭這種有什麼希望或有什麼想要的感覺哦。因為只要我想要,無論什麼東西都能到手啊。這樣不就跟絕望沒兩樣嗎?光想像就很可怕了!所以,我不能太貪心……因為若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一定會將那個東西一口氣給吞下去!」

  他向前一步。光是如此空氣就被推擠,劇烈的狂風吹拂著死神與雷蝶的長髮。死神吞了口口水,緊緊抓著對眼前這名強敵來說,像根牙籤般不算什麼的鐵管。

  自己似乎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誤。

  如同雷蝶所形容,那是用鐵槌敲打炸彈般的行為。

  「我本來就不該抱著想要戀愛的願望。願望呼叫出願望,慾望連接著慾望……直到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被吞人為止,我都不會收手吧。而且,也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你們看,只要我想變強就——」

  僅有一瞬間,無法反應,情況非同小可。

  死神甚至看不清楚,強欲王剎那間的攻擊。

  !!?!

  強欲王握緊的拳頭,猛烈打向死神的腹部。那只是單純的破壞力與速度相加,相當簡單。就連幼童,只要努力去做,也能做出與他相同的動作吧。

  然而,強欲王與幼童的不同之處在於,只要他想要就能得到手。

  沒有人能夠阻止想要變強的他。

  死神被揍飛並激烈地撞至地面,光這麼一撞,她就幾乎失去所有意識。

  意識模糊的死神,邊吐著血邊怒瞪著強欲王。

  這種……這種蠻力!

  這種驚人的強度根本就違反規則。無視於地球的平均或常理,完完全全在規格之外。原來這就是外星人,在基本設定上就迥異於地球人。

  死神好不甘心,癱在原地動彈不得。

  問題並不在於她大意了。

  不是他的對手、實力不敵對方——這個事實狠狠打擊死神。

  對方只是出了一點力氣而已,她卻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知紅、知紅!」

  不知是花山還是雷蝶在呼喊,但她無法回答,甚至無法反應。

  唉,好不甘心。

  「呃——」

  死神使出最後的力量,拼著一口氣將手裡的鐵管扔出去。強欲王明明可以避開,卻背過身去讓鐵管打在背上。

  明明是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量所做出的攻擊,對方卻覺得不痛不癢。

  無力感油然而生。這種悲慘的心情,是在七歲的時候——故鄉被金色怪物毀滅以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當時,自己也是什麼都不能做……

  「?」

  那時的怪物與強欲王有點類似。

  隱藏無限能量的強欲王,以及能夠無限吸取生命力的金色怪物。

  如果讓兩人互鬥的話——

  「……」

  死神無法將瞬間浮現出來的想法匯整,就已經完全失去意識。

  ◆◆◆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6
發表於 2009-5-22 09:42 PM|只看該作者
  帝都——避難設施。

  這是大日本帝國全體的數萬間、帝都整體的數百間,包括「未來災厄」在內非常時期的避難所之一。亂崎一家人與OASIS以及本區居民為逃離隕石帶來的災難,他們躲避的地方就是這裡。直到「未來災厄」解決之前,每個都人必須借住在此,而且這是平塚雷蝶匆忙之下整備出來的設施,所以不期望能有多舒適。

  尤其,這裡是個地下設施。

  這是在地底下挖鑿洞穴,再鑿幾個空氣洞來改善環境,建造成能夠讓人長期生活在此的巨大防空洞。因為不曉得從天而降的外星人會掉在哪裡,所以能夠安全避難且已準備妥當的場所就只有地下設施了。

  因為是在地底下,當然光線又暗空氣又不流通,氣氛也很差。由於許多人都不曉得「未來災厄」的事,所以場面一片混亂。不曉得何時才能結束、無處發洩的不安與焦躁感,使得每個人都快瀕臨崩潰。

  食物與飲用水也有限。最壞的可能性是,突然有一天這些人會群起暴動或爭奪食物。避難所完全與地上隔離,既不曉得外頭的情況,也無法補給所需的食糧。

  災厄的源頭尚未消滅,但人類仍存活了下來。

  ◆◆◆

  狂亂家族來到帝都的避難設施已過了一晚。

  昨天慌忙整理完行李後,全家人飛奔到即將關閉的避難所入口,接著在這不可思議的地下設施裡安頓好住處時,便已經是日落西山的時間了。

  避難設施裡有著意想不到的文明。

  彷彿是在某棟建築物裡頭似的,又深又長的走廊上有幾道門。門內是個簡樸的空房間,來此避難的人隨便借了間房間後便將行李搬進去。因為是在地底下,光線當然很暗,但因為有汲取太陽光的構造,所以並不是一片漆黑。雖然也準備了人工照明,但時間一久電力有可能會耗盡,所以必須節省一點使用。

  亂崎家人數眾多,因此分配到較大的房間。不過,那仍是個沒有客廳、沒有餐桌且空無一物,只有空間比較大的房間而已。

  其他人因為前一陣子的豐獸人事件,曾到過這裡避難,所以看來相當冷靜且已見怪不怪了。當時,因平塚雷蝶的策略而無法順利避難的狂亂家族,還向鄰近的居民請教這裡食物配給等的方法。

  目前所瞭解到的是,在大日本帝國無數個避難設施裡,都設有掌管設施情況的「設施長」。「設施長」負責的是水與糧食的配給、各個房間的分配,與分派醫生前往病人的住處等,擔任所有的聯絡與工作。

  其他避難者似乎都已經過「預防演習」的避難訓練,顯示出以「設施長」為中心的團結力量。雖然不曉得其他設施的狀況,但現階段避難設施的治安感覺很不錯,這也是「設施長」能力不錯的最佳證明。

  食用配給的食物,有時間限制的洗澡(地熱溫泉),大家一同睡在鋪著全新棉被的房間裡。無憂無慮的凶華與優歌覺得這樣就跟「畢業旅行一樣」,因此開心得很。看到她們那麼開朗的模樣,容易陷入悲觀情緒的凰火覺得很欣慰。

  對於攻擊地球萬物的「未來災厄」,亂崎一家無計可施,只能默默祈禱如災難般的騷動能盡早結束。

  截至目前為止並沒有發生太大的問題。只要不去想災厄的事情,至少能像這樣過著平安的避難生活。

  目前,唯一令人在意的是月香仍行蹤不明。雖然她平常也會偶爾飄走、消失不見,所以無須太過操心,但雹霞似乎知道些什麼似的,模樣有點奇怪。也許等等應該用凶華的「行動電話」來找尋她的芳蹤。

  總而言之,在地面上的騷動傳下進來的靜謐地底下,已到了三更半夜。

  然後,事情是發生在隔天早晨。

  不過,其實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

  OASIS覺得這一切真是有趣到了極點。

  好好玩!還不夠!

  由於一切太過有趣,所以「有趣」以外的感情全被擠在角落。此時的OASIS腦中,只想著好好玩、好有趣。

  OASIS的星球——「海」的生物,全是由「生命之海」分支出來的同一生物,沒有所謂的個體,也沒有爭奪或歡愉。偶爾會有些像OASIS這般的高度智慧體,且凝固成物體無所事事地玩著演戲的遊戲。但那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沒有任何意義,只讓人感到獨自玩耍的空虛感。

  然而,此星球上卻完全沒有那種空虛寂寥的感覺。

  這星球上的生物——「人類」,各自為「個體」並擁有自我,其他生物則屬於「他人」。因為是兩種不同的個體,所以其他人不瞭解「身為個體的自己」在想什麼,而且在根本的意義上無法相互理解,也就是說完全無法預測他人的行動,所以才有趣。

  所謂的「自己」,怎麼會這麼有趣呢!

  OASIS似乎也愈來愈有自我意識了。在故鄉作為記號使用的第一人稱「妾」以及「0ASIS」,分別各自擁有重要的意義,並開始有「妾的食物」、「妾女的飲料」等個人所有物的用法產生,而當這些東西被別人奪走時,也會感到不悅。個人的所有物全屬於「身為個體的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一旦被人搶走這些東西時,「妾」就會感到不安或焦躁。好有趣!個人的所有物增加時也感到很高興,而且,當他人的個人所有物與自己的東西相比較時,自己的體內便會產生各種感情。怎麼會這麼妤玩啊!

  OASIS所渴望的「愛情」,也是這些感情的延伸。

  OASIS不停纏著凰火追問,並在他或其他人的談話中得到結論——所謂的「愛情」,或許就是想將「他人所有物」全都變成「個人所有物」的心情。當這個慾望達成後就會感到極樂般的快感,以及隨之而來細微難懂的悲喜相交之情。

  真是有趣複雜又深奧難懂的感情啊。

  光想到內心擁有了類似的感情,就覺得很光榮。

  OASIS正在談戀愛,對方是這麼跟她說的。但在「海」星球上完全不曉得這是什麼意思,而為了尋求答案、找尋自己所愛戀的對象,因此來到這個邊境星球。

  在這裡還不到兩天的極短時間內,OASIS的存在已有了革命性的改變。如今的OASIS已非只是溶在海中到處漂來漂去的生物,而是懷抱著戀愛心情,用各種感情在生活的「個人」。

  為何會這麼幸福呢?這是多麼有趣的體驗啊!

  OASIS祈禱著,希望能夠更滿足。希望能將各種東西變成「個人所有物」,讓細微的感情或知識變成自己的東西。在這過程中,一定能對使自己感到極度不安的「戀愛中狀態」投入一線曙光吧?OASIS已經不再煩惱與痛苦,充塞胸口的不安與空虛也已完全消失。

  啊,好想要更多哦!受不了。

  此星球上滿溢的感情與個人所有物,極度誘惑著OASIS。

  因此——

  「呵呵呵~『睡眠』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現在是早晨。OASIS對於此星球上的「睡眠」習慣不是很清楚,但躺在叫做棉被的東西上時水分會被吸收,所以她很不喜歡。

  OASIS不解地望著亂崎一家沉沉的睡臉後,開始到處去探險。

  這裡有溫泉。雖然與OASIS的故鄉相比,數量並不多,但只要仔細去找,還是能找到豐富的地下水源。

  這個叫做地球的星球很大,即使將注滿「海」的「生命之水」全倒進來,仍然有很大的空間可以容納更多的水。如此一來,OASIS就不會因流失水分而乾涸死亡吧。

  問題是此星球的空氣很乾燥,被稱作地板或地面的東西會吸走大量水分,令無法定期補給水分的OASIS感到很痛苦。一開始她利用重力來凝固形體,以抑制水分的流失,但沒什麼效果。她也可以跟此星球上的生物一樣,穿著完全固體化的外殼或外皮,但全身持續穿著衣服會很想吐,所以她也很不喜歡。

  在充滿溫泉水之類的地方游完泳後,全身變得水潤的OASIS開心地回到房間。OASIS的記憶力非常奸,能從無數道同樣的門中分辨出亂崎家的房間。只見她輕輕握著門把,安靜地進到房裡。這方法是凰火教她的。

  「唔……好像太早了,『睡眠』需要花很長的時間呢。」

  室內一片昏暗。OASIS的視覺比只在光亮中才看得見的地球人發達,所以對這部分並無問題。OASIS能夠準確地在夜深人靜的房內走動,最後,她走近角落邊蓋著棉被的凰火身旁。

  順帶一提,排列的順序自房間的入口算來,分別是帝架、千花、優歌、凶華、凰火與銀夏,雹霞則與OASIS一樣不需要睡眠,所以在廉價的書桌上振筆直書地寫著日記。OASIS無法理解文宇這種東西,但這星球上充滿了文字,所以她也有點興趣。

  「0ASIS小姐,大家都還在睡覺,所以很安靜呢。」

  雹霞沒看向她,小聲地說道。

  即使看起來很溫和,但OASIS很清楚這個黑漆漆的龐大巨體是個很可怕的生物,所以雖然她有些警戒,但仍坦率地點點頭。她跟凰火以外的人還不熟。

  OASIS已經習慣「走路」。她無聲無息地走著,並從雹霞身後偷看他所寫的日記。她當然看不懂,但總覺得挺有趣的。

  可是,雹霞立刻用手遮住內容,並不悅地抬頭看她。

  「看別人的日記是不禮貌的行為哦!雖然你似乎看不懂。」

  「……哦,抱歉。因為我對所有的事都很好奇。」

  聊不起來。對方似乎很沉默寡言,而OASIS也不曉得該說什麼。不曉得是否因為是第一個遇到的人?還是他為人親切?OASIS覺得還是凰火最好。

  也許是快醒來了吧,OASIS聽到眾人沉睡的鼻息中混雜著「唔」、「再睡一會兒」等迷迷糊糊的說話聲。凰火安靜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死了,但眼皮下的眼球仍在運作。看來他睡得很淺,應該等等就會起床了吧。

  OASIS自言自語似地喃喃道:「皇伙還沒起床嗎?」

  「你很喜歡父親呢。」

  雹霞回應著,聽起來似乎是沒什麼興趣似的聲音。

  0ASIS「唔」地點點頭。她用充滿愛意的眼神凝望雙手抱胸,並將眼鏡放在枕邊的凰火。

  「皇伙是個很棒的生物哦!不管問什麼都有問必答,也很照顧妾。更重要的是,他與OASIS的身體很契合!」

  「身體契合?啊,跟女人比起來,男人愈瘦水分愈多吧……父親他啊,以人類來說算是很特別的人吧。」

  雹霞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望向稍遠的方向喃喃道:

  「一般來說,人類都會害怕或討厭人類以外的東西吧。但父親從第一次見面,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是他的孩子,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他人真的很好,雖然我不曾對本人說過。」

  「為何?既然有愛就要大聲說出來啊!這星球上的萬物都是『個體』,所以若不表現出來,對方就絕對無法瞭解自己的心意啊。」

  OASIS不明白。

  雹霞聳聳肩,雖然他應該比OASIS年輕,但卻懂事地說:「有很多種不同的情況,所以必須隨機應變才行啦。一直說什麼喜歡喜歡的,會令人厭煩,而且也很不好意思。」

  「唔?好難懂哦,怎麼會搞得這麼複雜啊。」

  「是OASIS小姐太單純了。」

  說完這句話後,雹霞又埋頭寫日記。

  OASIS的腦海中充滿了一堆的問號。好困難啊!因為此星球的生物,打從娘胎出生就是「個體」,所以才擁有非常複雜又難解的思緒與情感。雖然每個「個體」都不一樣的確很有趣,但對OASIS來說,實在太難懂了。

  「……」

  OASIS思考著雹霞所說的話,但對於地球常識一知半解的外星人來說,再怎麼猜測還是有限。於是,OASIS再也忍不住,走向總是為她解惑的智囊凰火身邊,並跨坐在他的腹部上。

  她不管凰火已痛苦地發出呻吟,拍拍他的臉頰並將自己的臉湊過去。

  「皇伙、皇伙,快起床,妾有事想問你。」

  她原以為凰火會立刻醒來,沒想到卻只是頑強地皺了皺眉頭,反應很遲鈍。凰火昨天因為辦理了一些手續,搞得很晚才睡,也許是「睡眠」不足吧?

  不過,其他人已對OASIS與雹霞的聲音有所反應,一個個都從睡夢中醒來。也看到有人已經坐起來,正打著大大的哈欠。

  時間是早晨七點。這是昨天聽凰火說的起床時間,所以凰火應該要起床才對。

  「皇伙、皇伙。」

  沒反應。

  無論她怎麼搖怎麼打,凰火就是不停止「睡眠」。有這麼舒服嗎?好啦好啦,與其跟OASIS說話,他還比較喜歡「睡眠」是吧?哼,感覺好生氣哦!身體充滿著初次萌芽的感情,OASIS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拍了一下手說:

  「若遇到威脅性命的事,依照生存本能,就算再討厭也會起床吧?」

  說完這句駭人的話後,OASIS用力抓住凰火的下巴。優歌察覺到OASIS的動作後,坐起上半身,揉著眼睛向她溫柔地打招呼。

  「啊,OASIS小姐,早安……咦?」

  接著,她看到被OASIS跨坐在身上的凰火後,歪著頭問道:

  「請問,你要對爸爸——」

  話聲未歇。

  OASIS吸吮了睡夢中凰火的嘴唇。

  「——」

  優歌發出無聲的聲音,她很清楚自己正急忙地揮著手。沒錯,也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情啦,因為OASIS並沒有停下來,舌頭正貪婪地侵入凰火口中。

  她到底在做什麼啊?這畫面無論是表面還是事實都很危險。

  表面卅坐在睡夢中的男人身上,激烈地熱吻。

  事實卅自口腔的黏膜劇烈地吸取凰火的水分。

  「喵呀!」

  優歌發出奇怪的聲音,不知為何竟然貓化了。

  「喵呀!喵呀!喵喵!」

  大家聽到這聲音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全都跳起來,但只有OASIS仍不在乎地不停吸吮著凰火的水分。相當然爾,凰火痛苦不堪。再這麼下去,就跟淫魔的傳說一樣,凰火的身體會被搾乾,很可能就此一命嗚呼。

  因此,在那之前他的生存本能便已開始運作。凰火頓時睜開眼睛,凝視著OASIS。終於覺得滿意的OASIS離開凰火的嘴唇,用手腕擦拭著殘留的唾液,並笑說:

  「皇伙,你醒啦?」

  「我說……」

  凰火無法理解目前的狀況,他的眼睛眨啊眨的,並擦拭著嘴角。

  「……你到底在做什麼?能否淺顯易懂地解釋給我聽?」

  「嗯,我會解釋的,所以你也要回答OASIS的問題哦。剛剛雹霞說——」

  凰火才想聽OASIS說明時,優歌卻從背後不顧一切地衝過來。她又猛又快的力道使OASIS被壓倒,頭還撞在凰火的旁邊。咚!

  比起憤怒,凰火更奇怪優歌到底在幹什麼?因而望著拚命將OASIS拉離自己的優歌。她滿臉漲紅、眼眶濕潤,接著用小小的身軀用力撞向OASIS。

  「不行!」

  OASIS無法抵抗,就這麼被撞飛。並且滾了幾圈後,頭撞上房間的牆壁。

  OASIS歪著頭,不解地看著像是要保護凰火般,緊緊抱著他的優歌。怎麼了?剛剛自己是被優歌攻擊了嗎?

  「優、優歌?」

  凰火似乎也很驚訝,困惑地看著兩道可愛眉毛往上吊的優歌。其他家人也為了察看發生何事,而用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著他們。唯有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凶華,還沉浸在夢鄉中。

  優歌低下頭,身體顫抖個不停,眼神好像看著不共戴天的仇人般怒目瞪著OASIS。

  「你、你不要對爸爸亂來……」

  嗯,OASIS同意這句話。

  「抱歉,讓你父親的性命陷於危險之中,你當然會不高興了。只是,因為我不曉得其他叫醒皇伙的辦法……」

  0ASIS試著說出自己的理由,但優歌卻完全無法原諒她。

  「爸爸……爸爸他……是媽媽的啊!他是媽媽的!所以……不能跟別人……」

  也許是想起剛剛的行為,怒氣頓時衝到腦門,優歌大聲地叫著:

  「不能對爸爸做出那麼色情的動作!」

  這樣色情嗎?色情又是什麼意思呢?

  OASIS被搞混了,而凰火終於理解目前的狀況,歎息著說:「我說優歌,對方是外星人哦,所以就算有點狀況外也不能全怪她。OASIS小姐也沒惡意吧?」

  「當然啊!妾才不會傷害凰火呢!」

  雖然她挺著胸膛辯解著,但優歌還是不原諒她。她像野獸般低吼,並緊緊抱住凰火,頑固地一動也不動。

  「咦?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睡在凰火身後的銀夏,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光景。

  銀夏大概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但仍跟著衝向凰火並抱住他。

  「哼,只有優歌妹妹抱爸爸,真是奸詐!我也要跟爸爸撒嬌啦!」

  災難就此開始。當然,這只是對凰火而言。

  銀夏應該沒有其他意思吧?因為他本來就很喜歡抱來抱去或親親臉頰等親密的行為,而且不問對方是男是女皆如此。至於抱著凰火的優歌,一開始只是為了保護凰火不讓母親以外的女性染指而已。

  然而,這情景對其他孩子來說,恍惚的腦袋瓜理解到的卻是「可以盡量向父親撒嬌」的快樂時光開始——在這種情況下醒來的他們,隨著長男的引導,一個個跟著飛撲過去。

  若是一般的家庭就好了,這應該會是段和樂又友愛的歡樂時間吧。

  但對凰火之所以不幸在於,亂崎一家是個狂亂家族。

  「我、我也要!」

  首先是千花。其實比起凰火,她應該更想擁抱優歌與銀夏吧?所以她才飛奔似地擁抱他們。千花喜歡銀夏是公認的事實,而且想必她應該隨時都很想抱抱這個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妹妹。因此對她而言,目前的狀況是最棒的饗宴。

  這部分還可以。千花只是一般的女孩子,臂力與體重也很正常。

  凰火倒是覺得很意外。平日不太撒嬌的孩子們,竟會因為睡意而一反常態——他們全都接在千花後面衝過來。

  「我、我輩也要!」

  「帝架?」

  「啊,好像很好玩!我也要、我也要!」

  「雹霞?」

  帝架是全長兩公尺的百獸之王,雹霞則是全身裝備武器的陸戰型生物兵器。

  他們愛的表現,重到令凰火無法負荷。

  ◆◆◆

  「你們幾個……夠了吧。雖然我很開心你們跟我撒嬌,但你們現在的行為根本就是殺人未遂。尤其是帝架與雹霞,你們要考慮一下自己的體重啊!我差點就要被家人的重量給壓死了。這種罕見的死法到底是怎樣?真受不了……囉哩囉嗦、囉哩囉嗦。」

  凰火持續嘮叨了三十分鐘。

  優歌、銀夏、雹霞各自正襟危坐著聽訓,帝架的鬍鬚與尾巴也微微低垂,看來他們都有稍稍在反省,默默聽著凰火的訓話。OASIS也學他們一起正座。但她雖然已學會怎麼走路,但正座實在很不容易,所以腳一麻便跌了下去。

  好不容易終於醒來的凶華,看到這景象後大感詫異。

  「……各位一大早在做什麼啊?」

  凶華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後,立刻很自然地從旁邊的菸盒裡拿出香菸,點上火後開始享受吞雲吐霧的感覺。她的實際年齡是二十歲,的確可以抽菸,但凰火每次看到她這個動作,都覺得有些違和感。

  優歌看到凶華後,滿臉笑意地對她打招呼。

  「媽媽,早安。」

  「嗯……」

  起床後的凶華比平日還安靜,因為她有低血壓,所以只向優歌隨手一揮。

  突然間她的一對貓耳快速立起,並轉頭面向門的方向,帝架與雹霞也同時看過去。

  不曉得是誰來了,門外傳來腳步聲與連續的敲門聲。

  「亂崎先生?」

  「唔——」

  難得凶華會直接叼著香菸站起來。輕輕打開門後,她用一副了不起的模樣抬頭看著來訪者。對方是昨天曾見過、住在附近的太太,同樣是來避難的難民。她看到抽菸的貓耳少女雖然有點嚇一跳,但仍然能夠平靜地與之交談。

  「早安,抱歉一大早就來打擾。」

  「不會……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凶華無論對誰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但這位太太仍有禮貌地掛著笑容。也許她心裡在想,這小孩真可愛呢。

  「也沒什麼,就是『設施長』請亂崎先生過去一趟。我只是來傳達這件事。」

  「……『設施長」嗎?」

  所謂的「設施長』就是管理這個避難設施的人。凰火他們並不曉得這個人是誰,也沒興趣知道。也許是國家公務人員之類的人吧——靈異現象對策局的人,對身為特殊作戰執行家族的亂崎一家有什麼話要說嗎?

  當凰火猜想著這些事時,那位太太微笑地摸摸凶華的頭說:

  「他說吃完早餐後再過去就行了,希望你能露一下臉。『設施長』的外表雖然看起來很奇怪,但很有禮貌,是個好人哦。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走廊深處,紅門的房間裡。」

  說完後,她鞠了好幾次躬才離去。凶華因為不曉得為何會被摸頭,因而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著凰火。

  「怎麼辦?」

  「反正見面也不會少塊肉,而且今後也必須靠他照顧……」

  凰火回答後,拍拍手向家族成員與OASIS發號施令。

  「總之,現在大家先去換衣服吃早餐吧。因為我與凶華要去見『設施長』……」

  「妾也要去!妾要跟凰火在一起!」

  OASIS跟著衝出去,優歌則用烈火般的視線怒瞪她。

  唉,感覺有股不祥的預感。至少,希望「設施長」是個普通的人……凰火暗自祈禱。

  ◆◆◆

  不可能會是普通人的。

  「……」

  仔細想想,狂亂家族週遭常會聚集一些怪人。雖然應該算是同類,但每次見到的不是變態就是大變態之類的傢伙,實在令人受不了——凰火邊想著這種事,並用疲憊的表情望向塗著紅漆的房門另一邊,前來迎接自己與凶華的人物。

  換好衣服、吃完早餐、刷過牙並稱做休息後,便與叫喚自己及凶華的「設施長」見面。雖然不曉得「設施長」找他們的目的為何,但反正也不可能會突襲他們吧,所以凰火也就沒有特別警戒對方。

  因此,他才會直接打開門,望著應該是「設施長」的人物。

  凰火頓時露出極其厭惡的表情。

  變態是會招來變態事件的災禍源頭。而迎接凰火他們的「設施長」,雖然不曉得實際上如何,但外表的的確確是個大變態。

  對方感覺還很年輕,說不定此人的年齡還不到二十歲。

  年齡無法判斷,但性別則從身形看得出應該是名女性。

  一眼就能看得出她是外國人。深蜜糖色的肌膚、身上到處刺著奇怪且過多的刺青,這些都助長了她的異國氛圍。

  她臉部則是蒙著——蒙著臉,但卻是用髒布隨隨便便地纏在臉上,所以沒有裝飾的效果,感覺只是純粹想將臉蒙起來而已。因為臉被蒙起來,感覺她的樣子非常奇怪,當然也就難以猜測對方年齡之類的資訊。

  但與被藏得密不透風的臉相比,她身體裸露的地方倒不少。天氣明明那麼寒冷,她的胸部與腰間卻只是用與蒙面一樣的布遮起來而已。

  而且,遮住腰間的布也很有問題。

  「……」

  那怎麼看都只是條兜襠褲。

  一條長長的布緊緊纏繞在腰際與臀部上。在日本,以前這種布主要是當成男人的內褲使用,也就是男用丁字褲。現在除了祭典之外,若用這副模樣走在日本大街上肯定會被逮捕。

  沒有桌子或辦公家俱、空無一物的房間裡,以打坐的姿勢坐在正中央的謎樣蒙面女,搖動著仔仔細細編成四條三股的辮子看向他們。她看著他們的那雙眼睛,同樣具有異國風味,黑色瞳仁的綠色部分比日本人還深。

  飄蕩在房間裡的香氣以及眼前的奇怪人物,令凰火的身體完全僵直,但凶華卻驚訝地大喊:「Q比!」

  ……咦?

  難不成凶華認識她嗎?

  凰火訝異地看著凶華,她則一臉不可置信地直直盯著蒙面女性。凶華就像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見意想不到的人一樣,一臉不曉得自己是否在作夢的表情。

  被稱為Q比的女性維持原來的姿勢,迅速地深深一鞠躬。

  接著,她扯著喉嚨大喊。聲音相當年輕,聽起來還是少女的聲音。

  「親愛的主人·休琪娃!」

  那雙異國的雙眸漸漸盈滿了淚水,她的全身像是生病似地顫抖著。也許是牙齒的咬合不正,還聽得出嗒嗒咬牙的聲音。在凰火奇怪究竟發生何事時,她已快速站起來,像炮彈一樣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這也是閻禍大人的引領有方啊!平安無事……幸好您平安無事地呀,親愛的主人·休琪娃!」

  她喜歡在句尾加個「地呀」呢。

  鳳火想著無關緊要的事,而Q比則流著大顆大顆的淚水並擁抱凶華,看起來就像是分開的戀人或家人再度相會一樣——不對,感覺有些微妙的不同。她是散發著如宗教氣息一般,執迷盲從的異樣靈氣。

  宗教性質的。

  凰火想起凶華的出身地與她的生長背景。

  難不成這個叫Q比的女性——不對,是少女。

  「不准隨便靠近我!」

  凶華突然用拳頭狠狠揍了Q比。

  由於事出突然所以無法閃避,Q比就這麼被揍得飛起來,狠狠撞到旁邊的牆壁上,發出疼痛的聲音並墜落地面。

  「哇!」

  凰火斜眼看向凶華,再以丈夫的身份教導她一般常識。

  「我說凶華,不分青紅皂白就毆打擁抱自己的人,是邪魔歪道哦。」

  「因為你不認識她所以才會這麼想。」

  凶華惡狠狠地半瞇著眼,雙手盤胸說道:

  「這傢伙的名字叫Q比·咚。是本姑娘凶華的故鄉——地下帝國·香格里拉的居民。我是不曉得你知不知道啦,但香格里拉的人均有著超出人類的強大蠻力……被她抱著時,本姑娘凶華可是超痛的啦。」

  所以才會揍她啊,但她又不是蚊子。

  凰火雖然有點嚇到,但還是目不轉睛地觀察Q比。聽凶華這麼一說,果然發現她無論是髮色、瞳孔或服裝,都與在資料上讀過的地下帝國·香格里拉的居民特徵相符。

  地下帝國·香格里拉。

  那是凶華的故鄉,總人口數、國民生產毛額、總面積均不明。

  如同這個國家的名字,香格里拉是存在於大日本帝國某處(根據條約,不得讓日本國民知道地下帝國的入口處)地底下的獨立國家。那裡住著異樣的民族並孕育出幾近千年的獨特歷史與文化。這件事相當機密,因此連凰火也不是很清楚。

  而且,地下帝國·香格里拉的居民崇拜著破壞神閻禍。

  因此,那裡的居民遵照閻禍的預言,將在地下帝國所發現的嬰兒——凶華,當作神之子一般崇拜、侍奉著,並將她養育成人。這件事也大大影響了凶華的人格。她之所以會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偉大的神,正是由此而來。

  先別管這個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Q比發出相當詭異的笑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這個拳頭……這種威力……這般痛楚……」

  接著,她落下滂沱的眼淚,高舉雙手又朝凶華飛奔而來。

  「親愛的主人·休琪娃!終於見到您地呀!」

  她又說了「地呀」。

  「警告過了,不准靠近我。」

  ——又被揍了……

  她飽受凶華老拳,在地上滾了幾圈,卻仍然呵呵地笑著。

  凰火看到Q比之後覺得:「身邊儘是這種怪咖,怪不得她會想逃之夭夭了。」不禁開始同情起凶華。

  這時,他突然想起一個無聊的問題,詢問凶華:

  「我說凶華,她剛剛一直喊著『笨蛋凶華』(注2),那是什麼東西啊?」

  注2:書中將日文的「我主」(我的主人)念成「—」(笨蛋)。

  「……是親愛的主人·休琪娃啦,不是笨蛋凶華。『親愛的主人』是尊稱,而『休琪娃』是本姑娘凶華的本名。」

  「對了,你的本名是休琪娃·愛亞愛莉阿莉雅這個拽到不行的名字嘛。『凶華』是音譯字吧。」

  一邊聊著可有可無的內容,凶華一臉嫌惡地低頭看倒在地上的Q比,並無奈地歎著氣。因為參與家族作戰,又為了確認自己的出身而離開故鄉的凶華,現在應該不會想見到地下帝國的居民吧。

  「唉……」

  凶華像是終於放棄似的,不屑地丟出一個問題:

  「Q比,你究竟是為什麼會來這裡?你是要將本姑娘凶華帶回去嗎?我當初不是斬釘截鐵地表示,只要一出國就絕不會再回去了嗎?」

  「當、當然記得啊,親愛的主人·休琪娃。」

  Q比連忙站起來,緊張地搖著兩手辯解。聽來之所以會口齒不清,是因為她是外國人的緣故,所以發音很困難吧?聽起來就像是小寶寶牙牙學語的說話方式。

  Q比的手環鏘啦鏘啦地晃動著,努力表達自己的意思。

  「我會跟親愛的主人·休琪娃相遇,純粹是偶然地呀。有人稱這種情形為奇跡地呀!」

  「煩死了,講重點!」

  凶華對Q比的態度極為冷淡,連看也不看她,似乎很不爽的樣子。她就那樣丟下地下帝國的居民離開,還是會有罪惡感吧?

  被凶華責罵的Q比難過地垂下頭。也許是在忍耐著不衝向凶華,所以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揮動,感覺很慌亂。

  「遵命,親愛的主人·休琪娃!」

  她將手靠在胸前,說完宗教般謎樣的宣言後,開始娓娓道來:

  「對地呀……當親愛的主人·休琪娃離開地下帝國後,地下帝國與大日本帝國間便簽訂了秘密條約地呀。老實說,自從失去親愛的主人·休琪娃之後,地下帝國的治安就變得一團糟,軍隊等的自衛能力也逐漸衰退,若沒有與大日本帝國簽訂『不可侵犯條約』的話,國家便無法維持獨立,甚至有亡國之虞地呀。」

  小孩子的語氣配上艱澀的內容,感覺很不協調。

  「不可侵犯條約?」

  面對凶華那如坐針氈的表情,Q比大力地點頭回應。

  雖然地下帝國的治安之所以敗壞,全都歸咎於身為獨裁者的凶華拋下國家所致,但她並沒有怨恨凶華的意思,因為她是瘋狂的信徒。

  「是的。這條約是由大日本帝國所提出來地呀,內容是大日本帝國絕不會攻擊地下帝國·香格里拉,但條件是當大日本帝國陷入危機時,地下帝國的居民必須盡全力來協助地呀。」

  Q比驕傲地敲打胸膛,只用眼角笑著說:

  「若說到住在地底下的話,沒有任何人能夠贏過香格里拉的居民地呀。所以居民們才會在全國無數個地下避難設施裡擔任『設施長』,來幫忙大日本帝國的居民,這就是秘密條約的內容地呀!雖然『設施長』大部分都是由我們『旅藝人』來擔任,但若人手不足時,就會派巴魯特洛大人出馬地呀!』

  「啊,終於瞭解了,怪不得Q比會出現在這裡。」凶華無奈地抱著頭說。

  Q比則用她那與奇異外表不相稱的天真無邪動作,蹦蹦跳著說:

  「是的,親愛的主人·休琪娃!Q比已經是十八歲的大人地呀!所以能夠獨立一個人工作地呀!」

  「十八歲?但你看起來更年輕呢。」

  凰火邊看著她雄偉的胸部以及纖細的腰肢邊說。

  「……凰火,你在看哪裡?」

  凶華拉著凰火的耳朵,硬是將凰火的視線拉離Q比的胸部與腰肢。

  「親愛的主人·休琪娃……我從剛剛就很在意,這位大日本帝國的居民是誰地呀?他對親愛的主人·休琪娃很不敬——要不要將他排除呢?」

  Q比將裝飾性強到像是演戲用的禍劍拿出來對著凰火。

  不曉得這東西是藏在那片薄布底下的哪裡?雖然這設計不太實用,但從刀刃的光澤來看,應該可以一刀就將人類的肉給割下來吧。

  看她敏捷將劍抽出來的動作,想必一定對此很熟練了。地下帝國居民的臂力似乎都很強,若認真打起來的話,對方應該會是很可怕的對手。

  不過,凰火心想,她又沒有與自己敵對的理由。

  凶華則一臉尷尬地想解釋些什麼,難得說起話來支支吾吾的。

  「這個啊……Q比,這男人是本姑娘凶華的丈夫。」

  「……」

  Q比的動作完全停下來。但凶華沒有察覺,仍繼續說下去。

  「為了世界的命運,本姑娘凶華必須與這個家族同進退……目前,我很幸福。所以Q比,本姑娘凶華是不可能回香格里拉的。」

  「親……親、親愛的主人·休琪娃……」

  整個人癱軟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的Q比,眼角又浮出淚水並微微顫抖著。她的模樣有點奇怪,但自傲的凶華是不可能會察覺到他人微妙的感情,所以她滿意地點點頭並輕輕揮手後,便轉身背對著房間。

  「你只是要敘舊嗎?這樣本姑娘凶華可以離開了吧。Q比……你替我告訴其他人,盡可能忘記本姑娘凶華,好好過活吧,保重了。」

  「嗚、嗚、嗚……哇!」

  一瞬間,雙眼散發厲芒的Q比·咚,彈跳似地猛烈一躍。她將手裡的禍劍大力一揮,劍尖當然是對著背叛地下帝國的凶華——

  凰火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表情。

  「哇啊啊!哇啊啊!哇啊啊,你這個偷走偉大神明的大罪人!你真是罪大惡極啊!遵命,親愛的主人·休琪娃!我Q比·咚,今天就要將您從這個可惡的異教徒手中解救出來啊!」

  「你想對皇伙做什麼!」

  最先有所反應的,是從剛剛就像謎樣生物般緊貼在凰火背上的OASIS。這個為了談戀愛而自外太空降臨地球的不定形生物,身體像繩子一樣伸長,並將襲擊凰火的Q比一圈圈地纏起來。

  「咕!」

  OASIS對著發出奇怪悲鳴並且被固定在半空中的Q比洋洋得意地一笑。順帶一提,她那顆頭還留在凰火的背上,整個畫面看起來駭人至極。

  「哈哈哈!沒有人能夠動得了OASIS所保護的皇伙一根汗毛!皇伙你看看,妾很有用吧!你要獎賞妾哦!你可要好好地獎賞妾哦!哈哈哈哈!」

  「咕咕……可惡的異教徒,真可怕……」

  Q比呻吟著,由於手中的禍劍被奪走,所以不甘心地閉上眼睛。

  外星人VS。瘋狂信徒,目前是外星人獲勝。

  凶准雖然下意識地瞪著OASIS,但也曉得這局面是自己搞出來的,所以無奈地歎著氣,並一步步走向Q比。

  「Q比……本姑娘凶華並不是被凰火欺騙才結婚的。雖然不曉得地下帝國的居民是否能理解——但本姑娘凶華已經說了幾百次,我很幸福啦!」

  「請醒一醒啊,親愛的主人·休琪娃!」

  Q比手忙腳亂地亂蹬亂踩,而且對凶華的話充耳不聞,只為她所崇尚的正義與信仰忠實地高喊:「混帳東西!大日本帝國的人民!討厭又傲慢的異教徒們!快將親愛的主人·休琪娃還回來!親愛的主人·休琪娃,請您醒一醒啊!哇啊啊!」

  接著,狂亂到此為止。也許Q比是叫累了,所以她垂著頭靜靜地流下眼淚。

  「請您回來……親愛的主人·休琪娃。」

  「……」

  凶華用不同以往,不對——是隱藏在平日傲慢態度之下柔弱的真實面容,凝望著故鄉的同胞。Q比用嘶啞的聲音,小聲啜泣著說:

  「地下帝國……少了您之後……為什麼?為何是親愛的主人·休琪娃呢……您現在的立場,有那麼不可或缺嗎……」

  凶華現在的立場——狂亂家族的「母親」,與亂崎凰火的「妻子」。

  聽到這句話,凶華望著與OASIS緊貼在一起的凰火,眼神有些閃爍。

  Q比像個孩子般抽抽搭搭地哭個不停,悲痛地大喊:

  「地下帝國……沒有您不行地呀……求求您回來呀!親愛的主人·休琪娃。」

  然後,她用充滿濃厚殺意的雙眼,惡狠狠地盯著凰火。

  「把親愛的主人·休琪娃,還回來……還回來……」

  狂亂家族、家族作戰計畫,明確地帶給他人不幸的實例——明顯看得出來的,這只是第一件而已。

 ☆★☆★☆★☆★☆★☆★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如果發覺自己無法使用一些功能或出現問題,請按重新整理一次,並待所有網頁內容完全載入後5秒才進行操作。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7
發表於 2009-5-22 09:43 PM|只看該作者
如果瀏覽伊莉時速度太慢或無法連接,可以使用其他分流瀏覽伊莉,www01.eyny.com(02,03)。
  第三亂  紅茶與舞孃

  2063年5月4日月香觀察日記記錄者優歌

  【水母與我】

  **

  「美麗這句話本身就很美麗。」

  各位應該不曉得這是什麼意思吧?連我自己也是完全地不明白。

  啊,這個……我不太會說話,同樣完全地不太會寫文章,所以不曉得該如何將我想表達的內容完整地傳達出來,可是我還是會努力寫的。雖然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但我還是覺得非寫不可。

  水母是個女人。

  大家明白嗎?唔,日記這東西沒辦法知道對方的反應,所以不容易瞭解大家的想法呢。大家嚇一跳了吧?嚇到……了吧?因為水母竟然是個女人。

  今天我跟水母月香一起洗澡了。因為尚未習慣跟家人生活,其中又覺得跟水母的感情沒有特別好,所以才希望能夠增加彼此間的感情……增加?還是增深才對?

  嗯,說到哪裡了?對了,洗澡。雖然有點擔心讓月香進到熱水裡有沒有問題,但我詢問月香後,她立刻點頭答應。她開心地吐著泡沫,高興地呵呵笑☆。

  我因為全身都是傷,所以身體不是很白皙漂亮,但是月香並不在意,我覺得她真是個好人。唔。

  說到哪了?對了,然後我就跟月香開心地泡著澡、哼哼歌,沒想到竟然發現月香原來是個女人呢!因為月香是「三女」又是「妹妹」,所以應該早就知道了,但我還是非常驚訝呢。

  我因為太驚訝了,脫口說出一句讚美,但這句話不知是在電視還是哪學到的。

  「哇,月香,你真的完全地美麗呢!」

  我說完後,月香就笑了。她用有趣又意味深遠,而且一開頭出現在日記上的話,開心地喃喃自語。

  ——美麗這句話本身就很美麗。

  她還一直說著好有趣、好有趣。

  各位不曉得這是什麼意思吧,但我很驚訝呢。我真的非常驚訝哦!嗯,這個……有把我的驚訝確實傳達出來嗎?反正,月香完全是個女人,而且還很美麗哦!

  可是,當我問她,為什麼明明長得這麼漂亮,卻老是把自己隱藏起來時,月香說,因為她不想談戀愛。

  這是什麼意思呢?

  感覺好難過哦……這個,我的難過有傳達出來嗎?我是真的很難過哦!

  O……不是很明白。月香是女的,這在一開始月香是「三女」時,就已經知道了吧?凰火,你懂這篇日記的意思嗎?母親筆。

  O唔……反正優歌很可愛,就隨便她了。父親筆。

  ——摘錄自大日本帝國靈異現象對策局公認特殊作戰執行家族亂崎家的日記——

  紅茶的馨香。

  宛如血腥的味道。

  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惡臭刺激著肺部。

  由於味道實在過於噁心,令死神不禁想要吐掉口水,還臭著臉醒來。

  「……」

  「早、早安。」

  睜開眼的同時也完全清醒過來,如野獸般警戒著四周的死神,察覺到這個悠哉的聲音與氣息後,連忙把頭轉過去。

  這裡是間和室。鋪著榻榻米的舊式房間,令人有種置身於不同時代的錯覺。紙罩蠟燈照著灰色的土牆,房間中央的坑爐中,火紅的木炭正熊熊燃燒。

  死神同樣睡在老舊的乾癟棉被裡,衣服則是熟悉的便服,頭上纏著白色的布,且隱約感覺到疼痛。

  記得自己挨了面貌大變的強欲王一拳後便倒地不起,當場昏了過去……之後發生什麼事呢?但至少自己還活著,而且頭上的傷也如意料中疼痛不已。

  是眼前這個男人治療自己傷勢的嗎?

  眼前的男人。

  從頭到腳都是紅色的男人。

  如同在水墨畫上滴下一滴血般,並滲入畫中悠然存在的男人。定眼一看,他的穿著打扮雖然頗為怪異,但相形之下整個人的氣息卻很薄弱。是令人難以留下什麼印象——如幽魂般的男人。

  他穿著大紅色的和服,戴著大紅色的太陽眼鏡。

  還穿著大紅色的短布襪,將大紅色的扇子靠在胸前。

  他連髮色以及瞄到的瞳孔也是大紅色。

  全身通紅的他單手拿著大紅色的茶碗並移至嘴邊,接著,突然想起來似地看著死神並輕聲問道:「要喝嗎?」

  搞什麼啊?死神心想。

  然後,對方將茶碗伸到死神面前。死神立即明白對方是要請自己喝茶。

  雖然死神與他的中間隔了坑爐,但以死神的運動能力,絕對可以立刻湊上去,扭斷他的脖子。

  然而,對方仍舊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或許是不曉得死神的戰鬥能力吧?

  「你流了很多血吧?所以必須補充水分才行。人類的身體只要失去20%的水分就會死了,水分可是很重要的……水分啊。」

  他呵呵地發出幾乎聽不清楚的淺笑聲,仍執拗地遞出茶碗。

  死神堅信「一不做,二不休」的道理,若對方有意殺掉自己,早在自己剛剛昏厥時即有很多下手的機會。因此死神便欣然收下茶水,沒有特別留心茶裡是否有下毒,何況她的喉嚨確實很渴。

  茶碗裡是滿滿的紅茶。

  茶碗配紅茶,真是嘲弄了日本文化。

  看起來很燙,所以先用舌頭沾一點,果然是很正常的紅茶。但好像在哪裡喝過似的,無論是紅茶本身或味道都很熟悉。

  「……這是什麼種類的紅茶?」

  「便利商店裡保特瓶裝的紅茶,有什麼問題嗎?」

  原來如此,自己想必有在哪裡喝過了。

  因為對方很正經地捧著,原本還以為會是昂貴又美味的紅茶呢。

  「你對紅茶不挑嗎?我原本還有點期待呢……」

  「對紅茶挑剔?哈,超惡的啦!」

  超惡?

  死神驚訝地張大嘴巴,大紅色的男子則用扇子蓋住嘴角,呵呵地笑著說:

  「你喜歡喝紅茶吧?但我可是超討厭紅茶的。不知哪個來歷不明的異國民用不知道是什麼的熱水將不知名的葉子煮沸的惡魔飲料!那就是紅茶!我才下喝這種東西呢!」

  他突然將扇子一揮,打落死神手中的茶碗。

  只見紅茶撒出來,茶碗也摔落至榻榻米上。

  「日本人就是要喝綠茶!你非國民嗎?」

  什麼?死神不知該如何回應。這男人在搞什麼啊?而且綠茶不是中國原產的嗎?

  雖然有點在意,但死神為了不受池魚之殃而稍微往後退,接著歪頭問道:

  「這個……你的歧視意味很強哦。而且非國民是歧視用語喔。」

  「我本來就是歧視主義者啊。」

  還真直接。

  奇異的和服男性,跟落語家一樣,用懶洋洋的姿勢滔滔不絕地說:

  「歧視很美好!選民思想棒透了!封建社會值得欽佩!平等社會去死吧!是誰造就這樣的日本啊?」

  「啊,等一下。這種話說得那麼大聲,會很麻煩的哦。」

  為無謂事情擔心的死神,阻止不了男人熱血的演說。

  「聽好!人類並非全都平等的。我跟你平等嗎?相同嗎?哈,超惡的啦!若是一樣的話,請你跟我做同樣的事,做同樣的思考!但沒辦法吧?耶!什麼平等社會嘛,去死吧!我對於什麼平等或公平、多數決定或無差別、只要努力就能實現夢想什麼的鬼話最討厭了!」

  這個……

  「世界必須由優秀的人類來統治得更加優秀不可!人渣再怎麼努力終究是人渣!人類自出生即有的能力差異,無論再怎麼掙扎也掩飾不了!必須承認這一點,丟掉那些冠冕堂皇的平等主義吧!作著自己應該能夠變得更優秀、只要努力就會被認同之類春秋大夢的那些人,都去死吧!別作白日夢了!那些人渣!人渣永遠都是人渣啦!」

  誰來救救我啊……

  「我很清楚我這個人類沒啥用處,所以不會為了達成什麼偉大的成就而做無謂的努力,我選擇在這個垃圾社會裡當個小齒輪默默轉動著!我很幸福!自己萬歲!齒輪最強!人渣萬歲!像這種齒輪或人渣無需有太多的希望,只要貫徹自己的角色就很值得欽佩!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吧?必須認同不可!給我認同!」

  這個嘛……總之,這是怎麼回事啊?

  死神吞了口口水,一邊望著很遠很遠的地方,一邊小心翼翼地問:「啊,這個……你的長篇大論我已經聽夠了……所以先別管那些,請問這裡是哪裡?」

  死神問完後,男人剛剛那狂熱的模樣就像是假的一樣,立刻恢復鎮定並露出微笑。他變回幽魂一般模糊的氣息,仔細地解釋給她聽。

  「這裡是大日本帝國帝都中央街皇居田園……也就是偉大的大日本帝國皇帝閣下的膝下,政務執行機關隔壁的茶樓,只有政治家才會來這間高級茶樓消費。這裡是二樓,也就是讓那些大頭為非作歹或進行賄賂的地方。」

  說得還真白。

  「為何……我會在這種地方?」

  自己的確是被強欲王給揍昏了。強欲王、平塚雷蝶與花山嚴一郎之後怎麼了呢?

  思及至此,心中湧出一股強烈的敗北感,感覺很悲慘——死神不禁低下頭。

  自己什麼也做不到,無法保護重要的人,就這麼輸得一敗塗地。

  「對了,我還沒介紹我的名字。」

  全身染得通紅的男子,若無其事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做《紅茶》。」

  「知紅!你沒事吧?」

  匡啷一聲,房裡的拉門像爆炸似地被強力拉開。同時響徹房間的破鑼嗓子以及熟悉的龐大身軀,令知紅驚訝地瞪大雙眼。

  「……爸爸?」

  出現在眼前的是如大熊般龐大壯碩的男子——花山嚴一郎。

  他火冒三丈、怒氣沖沖的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他交互看著楞在那裡的死神與笑容可掬的《紅茶》,再看看滾落在死神腳邊的茶碗、茶碗翻倒時被紅茶所沾濕的死神衣服、死神睡亂的頭髮與露出的肩膀後,大力點頭說:

  「雖然我從以前就不喜歡你……我真是看錯你了,《紅茶》!」

  花山粗魯地穿過房間,直接朝《紅茶》高舉拳頭。

  「你這個國家的走狗,想對知紅做什麼!看你要怎麼抵賴!」

  「啊,等一等,阿嚴。我什麼也沒——哎喲!」

  《紅茶》被狠狠揍了一拳,如枯木般被揍飛並撞至牆壁上動彈不得。

  真弱……未免也太弱了吧!別說迴避傷害了,《紅茶》根本就無法反應。

  花山像是要殺死弱小生物般怒瞪著《紅茶》,再瞥了死神一眼後低沉地問:

  「……沒事吧?知紅。有沒有哪裡痛?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奇怪的事?」

  「不,我沒事。我說爸爸,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所以你別這麼擔心我。」

  死神因為第一次見到沉穩的父親揍人,所以有些不知所措。但看他們親暱地稱呼彼此,難道花山與《紅茶》認識嗎?可是,看起來他們的關係似乎不太好……

  「若對方不是這個臭男人,我就不會擔心了。」

  花山不敢大意,仍警戒地瞪著倒在地上的《紅茶》,並不屑地說:

  「《紅茶》,你還沒死啊?」

  「這樣是殺不了我的,當然沒死咯,阿嚴。而且,又還沒下令要我去死啊。」

  應該很痛吧?《紅茶》邊摩擦著被揍的臉頰邊站起身。他的太陽眼鏡因撞擊而掉落,露出令人無法輕忽的一雙細眼。

  死神雖然很在意兩人怪異的對話,但決定先瞭解目前的狀況再說。

  「爸爸,現在是什麼狀況呢?當我昏迷而不省人事時,是這位《紅茶》先生救我的……」

  「那傢伙不可能做這種好事吧!」

  誰知道啊……畢竟,自己又不清楚《紅茶》這個人。

  看到死神為難的樣子,花山歎了口氣並說出事情的經過。

  「知紅,那個強欲王將你打暈後,在我和雷蝶來不及反應時便一溜煙地逃走了。這時,雷蝶出動事先已整裝待發的軍隊,將我與昏迷的你抓起來,並開始追擊強欲王……不曉得結果如何。不過,無論強欲王有多厲害,既然對手是國軍的話,總會被找到吧。」

  「還沒被逮到哦,至少我還沒聽到消息。」

  雖然《紅茶》插了無謂的話進來,□花山對他完全不理不睬。

  「軍隊似乎以逮捕強欲王為優先處理,所以只用一輛戰車運送我與知紅。而《紅茶》就乘隙綁架昏迷的你逃走了,我也乘亂自戰車逃逸,然後為了將知紅奪回來而追著《紅茶》到這裡——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綁架……是嗎?」

  總括來說,就是雷蝶將死神與花山抓起來,然後死神在運送過程中被這位《紅茶》給搶走。死神可沒有樂觀到認為他是出自善意而出手救陌生人,所以立刻戒備地瞪著《紅茶》。

  「你有什麼目的?你想侵犯我嗎?」

  「不,我對女性沒興趣。」

  《紅茶》大方道出這句驚人之語後,乾咳幾聲並調正姿勢。

  「我為我粗魯的方式道歉。我之所以什麼也沒對阿嚴說就逃走,是因為想看阿嚴擔心的模樣,好好嘲笑他……抱歉,你別打我,也別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阿嚴的臉實在太可怕啦!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我並不想加害於你們。」

  他不知何時將剛剛被丟出去的紅扇子撿起來,並打開扇子微笑說:

  「因為我能使用的棋子不多……若你們落到平塚雷蝶手中,我也很會麻煩,所以才出手相救。解釋到這裡,各位懂了吧?」

  「真卑鄙,你這個人認為別人都是可利用的工具。我沒說錯吧?」

  花山一臉嫌惡地說出這句話。

  被擺在一旁死神,在爆發隱形火花的兩人之間,尷尬地舉起手說:

  「請問,你們好像很熟的樣子……爸爸,你認識《紅茶》先生嗎?雖然看起來感情不太好——但你們是朋友嗎?」

  「……」

  「……」

  聽到這句話,花山與《紅茶》均露出微妙的表情,沉默不語。

  接著,他們小聲地進行交談。

  「你還沒自我介紹吧?」

  「對啊,因為不需要說到這個吧——而且,死神不是大日本帝國的秘密武器嗎?我也跟她見過幾次面了哦。」

  「基本上,知紅對於沒興趣的人,是不會記住對方的臉跟名字。」

  「各位……」

  又被擱置在一旁的死神,露出困惑的表情出聲叫喚後,《紅茶》立即端正好坐姿。他深深一鞠躬,像是為現在才表明身份而道歉。

  「抱歉,都怪我自以為不需要表明身份了……重新自我介紹——我是《紅茶》。」

  花山為了讓死神更容易理解,接在這句話後補充說:

  「順便告訴你,『紅茶』是任職於大日本帝國特殊職務所賦予的名字,就類似知紅的『死神』,屬於專門的職位。」

  聽花山這麼一說,死神想起自己似乎在哪聽過這個名字。但因為沒什麼興趣,她也就沒特別記起來。

  《紅茶》——為了大日本帝國而生存,在某種層面上就是國家的走狗。

  花山像是說膩了似地接著說:

  「還有,這傢伙是上一任——也就是平塚雷蝶就任之前的靈異現象對策局局長。所以,你們應該有在會議之類的情況下見過幾次吧,知紅?」

  「咦……」

  因為,當時他並沒有穿這樣的奇裝異服啊!

  ☆☆☆

  水——並非單純H(氫)與0(氧)的集合體。

  抬頭看看天空吧,若是夜空會更好。滿天星斗的星空中,掛在天上的繁星數也數不清,然而無論哪一顆星上——都沒有水的存在。

  正確來說,作為液體的水,只存在於地球以及夜空的另一端——以肉眼無法看見的OASIS故鄉。在這個廣闊的宇宙中,只有地球與「海」這兩個星球上才有水的存在。在那裡,水並不會變成氣體或固體,而是以水原有的形態保存著。

  由於水是透過像大氣、氣溫或自轉速度等各種偶然,奇跡似地保留了水的形態,只要缺少其中一項,水就會立刻不是液體。

  除此之外,在地球上包含人類的所有生命體,若缺少了這個如此曖昧又不穩定的水便無法生存下去。只需一瞬間,當所有的水變成水蒸氣或結成冰時——只在那麼一瞬間,人類的生命活動就會停止,甚至會因此而滅絕。

  話說回來,《水》即將隆重登場。

  是水。雖然不是混合的的H2O,但卻是在廣大銀河系中只存在於地球的液體。那些水擁有意識——不折不扣的意識,是能夠理解、決斷、主動思考的主體。而且對人類而言較為不妥的是,那個意識被稱之為惡意。

  《水》很憤怒;《水》很恐慌;《水》會抗拒:《水》企圖殺了某人。

  不幸中的大幸是,《水》想殺的並不是人類之中的任何一個。

  可是,若妨凝到《水》的目的,或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緣由,《水》也會毫不留情地解決掉人類吧?

  ☆☆☆

  「去走走吧。」凶華說。

  與「設施長」Q比·咚見面,將發瘋的她打昏並請OASIS送她至醫務室後,凶華有些猶豫地對凰火如此要求說。凰火當然沒有拒絕她的理由,而且凶華難得會如此無精打采,所以他沒多問,牽了她的手便走出去。

  早上與中午之間,地下避難設施裡充斥著傭懶的氣氛。雖然偶爾會看到小朋友走在走廊上的身影,但大人們都靜靜地躲在各自的房間裡。自文明且便利的生活隔離後,幾乎每個人都呈現虛脫狀態,茫然且無所適從,不曉得該做什麼事。尤其是平日得出門上班的男性以及學生,因為離開依存的職場與學校,因而感到惶惶不安。

  算了,現在不是擔心其他人的時候。惱人的問題還很多,而且都尚未解決。從天而降的外星人與外星怪獸、地底下的生活、從凶華過去追來的瘋狂信徒……無論是家族作戰或閻禍的預言,每件事均不見曙光,所以內心感到相當沉重。

  連月香也不曉得跑去哪了。

  因為她似乎遇到什麼狀況,使凰火有點擔心。雖然她是身份不明的水母,但也是自己可愛的女兒之一。

  「……」

  兩人來到廣闊的空間。

  因為凶華默默無語所以凰火也沒說話,只是漫不經心地走著。不知不覺中,兩人來到類似地下溫泉的地方。溫泉似乎是避難所裡唯一的娛樂設施,人們甚至能夠在這個廣大的空間裡盡情游泳。

  問題是,這裡既沒隔間又是男女混浴,所幸他準備了泳衣。然而,凶華似乎沒有游泳的心情。在散發著獨特氣味與眾人歡笑聲的地下溫泉旁的長凳子上,她心不在焉地坐在上頭。

  凰火將在這裡被分配到的保特瓶裝水遞給凶華,自己也喝了幾口。

  沉默的氣氛十分怪異。平常老是要她住嘴卻仍然嘰哩呱啦講個不停的凶華,一旦閉起嘴巴,一片寂靜更是顯得氣氛沉重。

  「凰火。」

  凶華並沒有喝保特瓶裝的水,只是用那淺綠色的瞳仁抬頭看向他。由於她一臉認真的表情,所以凰火沒有如往常般挖苦她,而是直接點頭回應。

  「那就是地下帝國人民的模樣。」

  凶華自嘲似地笑著,並覺得無聊般地低下頭說:

  「只要深信不疑的話就會一直線往前衝,像個笨蛋一樣單純。他們跟人類不同,深深遵從著信仰與目的……就像動物一樣,純潔的動物。」

  凶華自言自語地說,但這段話令人摸不著頭緒。凰火沒有插嘴,只是靜靜傾聽。被當成神明般養育長大、被眾人崇拜的凶華,從小時候起便不允許她將自己的煩惱說給其他人聽。

  「本姑娘凶華拋下這般純潔的人民,逃之夭夭。」

  她用毫無感清、冷淡的聲音說道。

  「我以為無所謂。」

  沒有後悔、沒有憂鬱、沒有煩躁,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瞭解本姑娘凶華。那個Q比還算好的,我甚至不能跟其他人說話。他們全都尊崇我,當我是高不可攀的天神,根本不把本姑娘凶華當人類看。即使我在他們面前大哭大叫,他們也視若無睹,只會不斷祈禱。」

  凶華緊緊抱住自己,不住顫抖著。

  「我以為無所謂,我以為本姑娘凶華才不管那些人的死活呢。反正沒有人認真看待本姑娘凶華,沒有人會愛本姑娘凶華。那些人只想要有個神明供他們崇拜而已,就算不是由本姑娘凶華來當這個神明也無妨。然而,這個神明明很討厭這些行為,不把他們當成一回事,但沒想到那些人失去了本姑娘凶華後,竟連國家都快要毀了。」

  她緊緊握住拳頭,真摯地凝視凰火。燃燒般的雙眼中,第一次浮現在她眼裡的這份感情是激昂還是憤怒?

  「那些香格里拉的笨傢伙,怎麼會蠢到這種地步呢?不是誰都可以嗎?就算不是本姑娘凶華,讓別的人當神明膜拜下就可以滿足了嗎?沒有本姑娘凶華就完蛋了,都怪本姑娘凶華跑走政治才會陷入混亂,害得高傲自大的地下帝國人民不得不與厭惡多年的大日本帝國簽訂秘密條約,誰會想得到啊!這全都是本姑娘凶華的錯嗎?」

  凶華緊緊抓著凰火的胸口,痛苦地呻吟著:

  「難道是本姑娘凶華做錯了嗎?那些傢伙根本沒有為我做什麼啊!是他們逕自將本姑娘凶華當成神明的啊!難道他們是那種只要失去空殼佛像就活下不下的弱小生物嗎?」

  由於凶華一副快要崩潰的表情,凰火因而毫不猶豫地抱住她。瘦小且微微顫抖的肩膀,因為受不了必須單憑她一人之力就要保護所有國民,所以棄國逃跑,但誰捨得苛責她呢?

  或許凶華也已走投無路。她沒有拒絕,直接將原本抓著胸口的手繞至凰火背後。她的臉磨贈著凰火胸膛,不讓他看見自己淚流滿面。

  「凰火、凰火,這都是本姑娘凶華的錯嗎?難道是本姑娘凶華害Q比他們遭遇不幸的嗎?本姑娘凶華不可以在這裡嗎?為了讓他們安心,非得還當個神明不可嗎?回答啊,凰火!」

  「……當然不是這樣啊。」

  凰火歎息著,並輕敲凶華的頭安慰她。

  她像個孩子般喘氣著,哭了一會兒後卻又瞪著凰火。

  「沒錯!本姑娘凶華沒有錯!但那些傢伙卻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實在太可惡了!被虐待的可是本姑娘凶華啊!寂寞難耐的是本姑娘凶華啊!是誰逼得本姑娘凶華逃跑似地離開那裡啊!」

  凶華的激動情緒到此為止,她終於冷靜下來,維持原來的姿勢,有些害羞地低著頭。不常吐露內心想法的凶華,偶爾會像這樣將脆弱的心情告訴凰火,令他覺得很欣慰。

  凰火認為,自己至少要誠實地回應她的感情。即使是暫時的,自己仍是凶華的丈夫。雖然凰火到現在仍不清楚人類的感情,也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但至少能夠守著凶華,別讓她孤孤單單一個人,並讓她安心一點。

  「凰火……」

  凶華下定決心,小聲說道:

  「本姑娘凶華是不是可以回去地下帝國呢?」

  一瞬間,凰火的心跳加速。

  難道凶華因為Q比的懇求而動搖,決定放棄家族作戰,回去讓她孤獨寂寞的故鄉嗎?

  「說起來,的確是本姑娘凶華不對。只是在Q比出現之前,本姑娘凶華從未想過地下帝國會變成什麼狀況。心想那些人一定早已回到常軌,即使本姑娘凶華不在,也能悠遊自在地生存下去……」

  凶華歎了口氣,咬著唇將頭靠在凰火胸前輕聲說:

  「雖然他們又笨又蠢,卻很堅強而且又善良,我以為他們無論遇到什麼狀況都能夠幸福過日子。但若因為本姑娘凶華沒有留下一句話,什麼也沒說就跑走,害那些人遭受到不幸的話,我會良、心不安……」

  眼角已沒了淚水,凶華又恢復成凰火所喜愛的堅強容貌。

  「本姑娘凶華只要回地下帝國一次就好。等本姑娘凶華將地下帝國調整得萬無一失後就回來,回到凰火身邊。」

  她似乎有點不安似的,聲音愈變愈小聲。

  「可以嗎?你願意嗎?會不會太任性了?」

  「現在才說這個有用嗎?你不是一直都那麼任性妄為嗎?」

  凰火想了想後立即放棄思考,一如往常地歎口氣說:

  「姬宮的優歌與千花、黃櫻組的銀夏、褐色皇帝的帝架、異常人工生命開發研究所的雹霞,大概連月香也——大家都清算了自己的罪過,跨越各種悲劇,並且,仍以家人的身份努力到今天。為了這個世界……雖然也曾想過才不管世界變成怎麼樣呢,但換個說法就是,大家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家園才在這裡的。」

  凰火抱著凶華嬌小的身軀,直截了當地將心底的話說出來:

  「若你想清算自己的過去,就放手去做吧,那樣並不是任性。若你想回到地下帝國,拯救被你拋下的人民,想贖罪的話——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等結束一切後,再回到我們的身邊即可。」

  「回去嗎?」

  凶華開心地念著這個單字,終於露出笑容。

  凰火也跟著微笑,彷彿像說給自己聽似地說:

  「你的家園、家人,會一直等到你回來為止。」

  這是多麼令人安心又幸福的一件事啊!於偶然情況下挑選出來、奇跡似地邂逅的狂亂家族,那裡不只是凶華,還是已經失去人類情感的凰火其幸福的避風港。並且,是凶華、優歌與千花、銀夏、帝架與雹霞以及月香的所在之處。

  現在,那裡就是亂崎凰火的棲身之處。

  「如果很麻煩的話,要不要大家跟你一起去?」

  凰火對閉上眼睛的凶華建議說。

  「反正現在也無事可做,而且我對地下帝國挺有興趣的。等到外星人的騷動結束後,大家再一起到凶華的故鄉,將一切做個了斷吧。」

  「……」

  凶華沒有回應。她臉上露出落寞的神情,也可說是悲愴。

  凰火不懂她為何不回答。到目前為止,每個家人的問題都是由家人團結一心地共同解決。凶華也不該是例外,而且她應該也希望大家的幫忙吧?

  「不,由本姑娘凶華一個人去地下帝國就可以了。」

  她用認真又帶點威脅的眼神抬頭看向凰火,低聲說:

  「那裡是個危險又可怕的地方,可怕的程度應該會超乎你的想像。我說過Q比還算好吧?那是指某種層面上而言。不只本姑娘凶華自己,我連保護你們的自信都沒有。所以,單獨行動會比較方便。」

  「……」

  凰火有些抗拒似地蹙著眉,凶華卻輕輕撫摸著凰火的眉間。

  「別露出這種表情嘛,本姑娘凶華沒事的。我並不是覺得你們沒用,因為有你們的等待,本姑娘凶華才能安心前去。我要除掉過去的膿,然後以乾乾淨淨的身體回到你們身邊。」

  接著,她又說出招牌台詞。雖然沒有根據,卻很有魄力的一句話。

  「放心……安心交給我吧!因為本姑娘凶華可是無所不能的哦。」

  凶華像貓一樣地笑了,並且難得撒嬌似地親了親凰火的臉頰。

  「凰火,我愛你。」

  那一瞬間,在某種意義上是最可怕的一刻。

  「愛是啥啊?」

  空氣為之凍結。

  「……」

  「……」

  凰火與凶華反彈似地看向聲音來處。

  原本應該是將Q比送去醫務室的OASIS,現在卻火力全開似地衝向他們。凶華連忙將原本互擁的身體推開,用力把凰火打落地下,並滿臉通紅地看向OASIS。

  凰火不好意思地仰望著從外太空來的白目外星人,無奈地喃喃道:

  「OASIS小姐……」

  OASIS以人類不可能辦到的驚人速度緊急剎車並急速停止。金髮「咻」地跳動,雙手「咻」地舉起來,熱情的模樣就好似學校學生拚命舉手發問的樣子。

  「愛情是啥?戀愛是啥?快告訴妾!快回答妾!妾好想知道哦!皇伙與凶華果然在戀愛吧?哎呀,怎麼那麼美好!多麼深奧難懂的生物啊!OASIS好佩服哦!喂、喂!若你們彼此相愛的話,如果你們正在談戀愛的話,就將愛情或戀愛的意思告訴妾啊!」

  「……」

  「……」

  凶華與凰火面面相覷,並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們兩人都不理OASIS,默默地轉過身背對溫泉,齊步向前走。嚴肅的談話內容,沒想到卻被外星人喜劇般的登場給破壞。這個令人頭大的人魚公主,不滿凰火與凶華的反應,大力揮手抱怨:

  「真火大!為什麼不回答妾!妾做了什麼讓你們不高興的事嗎?還是說愛情或戀愛是此星球最重要的機密呢?OASIS快急死了!你們這些人快回答妾啊!」

  ◆◆◆

  《水》覺得很困惑。

  當《水》發現了《水》的目標、《水》想要殺死的對象、惡意的標靶、無論如何都要將之消滅的宿敵後,緊盯著對方,並思索該如何將對方活活折磨至死。

  跑向他們,用應該是此星球的語言——也就是聽覺語言,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在那裡鬧了一陣子後,雙手高傲地盤在胸前,滿意地點點頭的那個生物是——

  「喂、喂,那邊那個,你在那裡做什麼?」

  《水》剎那間不懂這句話的意思。《水》在機能性上,是從水蒸氣將此星球所記憶的所有知識都吸收進來。因為能夠選擇性地學習,所以也能夠將此星球人類所使用的聽覺語言翻譯至某種程度。

  然而,剛剛那句話絕對是對溶解於溫泉中、令人類察覺不出來的《水》所說,換書之,有人發現了隱藏起來的《水》。

  「唔,掉落至此星球的,除了妾之外應該沒有其他人了。不過,看來應該還有其他部分也來了。那邊那個,你聽得到吧?假裝聽不到也沒用哦。我們基本上是一樣的,不需要仰賴視覺或聽覺,只要在附近就會立刻察覺到哦。」

  溶於地下溫泉中獨自漂流的《水》,為了不讓在溫泉裡游泳、沐浴、休憩的人類發現,用嗅覺語言對盯著自己的金髮金眼少女說:『果然,你不就是我嗎?』

  「妾跟你其實是一樣的哦。」

  少女手壓在胸前,驕傲地笑著說。但旁人看來,她這副模樣就好像是對著溫泉一個人自言自語一般,所以周圍的人均露出詫異的表情。

  《水》不理旁人的表情,低聲問道:

  『你……真的是我嗎?為何用那種薄膜覆蓋住自己呢?你的一舉一動,都跟此星球的人類很像。』

  「你不懂。」

  她微微揚起嘴角,更驕傲、更得意地說:

  「而且……現在妾已經跟你不一樣了,是擁有名字、擁有能與週遭區別出來的身體、擁有個性,並以個體形式存在的OASIS哦。所以你很難理解妾的想法與感情吧?我一直以來都是聽天由命地漂來漂去,但現在共同認知全被這層薄膜阻擋了,你懂嗎?妾也一樣,所以……妾已經不瞭解你了。」

  開心的心情壓過了寂寞的感覺,自稱為OASIS的她已不是《水》的一部分,而是沒人能摸得清的個體,正準備離開。

  下一秒,她看著《水》並瞇起眼睛說:

  「你在此星球想做什麼?雖然OASIS不曉得你的目的是什麼,但別太小看他們了。此星球上的生物都很了不起哦!妾反而覺得自己很渺小。妾給你個忠告,你可別亂來。雖然我們已經切割了,但原本你就是妾的一部分哦!」

  『你在說什麼蠢話啊?在此星球上生活的東西部是下等的垃圾,仍然漂蕩在進化的過程中,是尚未完成的生物,不像《水》一樣是已進化完成、型態上已經圓滿的生物。《水》怎麼可能會輸給這樣的生物。」

  「妾以前也覺得與此星球比起來,所有的一切均比妾低下,妾是究極、完美、無敵的生物。唉,妾當時真是錯得太離譜了。」

  OASIS將手壓在胸前,笑著說:

  「像妾這種連戀愛都不曉得是什麼的生物,稱得上比他們還優秀嗎?妾不這麼認為。妾不再驕傲了,因為此星球的生物真的很偉大哦。」

  『……無論是愛情,或是無法理解的感情,都是沒有用的,沒有必要去瞭解。是沒用的垃圾,應該過濾然後丟棄。』

  「錯了,你錯了。妾啊……」

  再怎麼解釋,對方還是不會懂吧——OASIS無奈地喃喃道,並逕自離去。

  ◆◆◆

  宴會的準備已經開始。

  雖說是宴會,卻不是凶華所搞的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而是單純地喝美酒、吃美食、唱歌跳舞,是熱熱鬧鬧的正常饗宴。

  主辦者是地下帝國的「旅藝人」Q比·咚。

  附帶說明一下,所謂的「旅藝人」是採取鎖國政策的地下帝國中,唯一能旅行到國外——包括大日本帝國等諸國,並能與外國人進行交流或貿易的族群。凶華之所以說Q比她比其他地下帝國的人民還要好,就是基於這個理由。據聞,地下帝國真正的居民價值觀相當封閉,是外來物完全無法靠近的排他主義著。這麼一比,能夠正常談話的Q比當然就好得多。

  當凶華跟Q比約好總有一天會回到地下帝國後,她的態度立即軟化,現在正興高采烈地送上各種佳餚。她的個性比外表還要孩子氣。凰火想,也許就如同凶華所說,她是個單純的女孩吧。

  Q比為妨凶華察覺,裝作若無其事地慢慢靠近凰火,然後,沒忘記要在他耳邊用沒有人聽得見的細小聲音偷偷說:「……我絕不認同你地呀。」

  聽起來仍像小寶寶般口齒不清的語氣與說出來的內容,落差之大令人害怕。

  「親愛的主人·休琪娃是既崇高又偉大、珍奇且罕見的大人物……對你這種下等的螻蟻之輩來說,她是高不可攀的女神地呀。拜託你別自以為親愛的主人·休琪娃是你的女人地呀……若你因誤會而做出什麼事傷害到親愛的主人·休琪娃……」

  接著,她用可愛的聲音像是唱歌似地說:「宰、了、你」然後,危險的瘋狂信徒又咯咯咯地回到她的工作崗位上。

  臭凶華,竟然說Q比還算好,那其他的地下帝國人民到底是有多恐怖啊?

  順帶一提,準備宴會等事宜是在地下避難設施最裡頭的大房間中籌備。那裡似乎是作為會議等活動之用,所以即使是狂亂家族、OASIS與Q比等人在房裡轉來轉去,也不會覺得狹窄。

  凶華尚未將自己的決定——本姑娘凶華會將地下帝國調整得萬無一失後就回來,告訴狂亂家族的人。凶華打算等到外星人的騷動平息後,再親自對大家說明,所以現在就別讓他們操無謂的心。

  什麼都不曉得、一臉好奇地坐在各個位子上看著美食的家人們,以及憐惜看著他們的凶華——看著他們,凰火心裡卻覺得很難受。

  然而,只要稍微露出憂慮的表情,家人中就會有人前來慰問,所以凰火只好勉強露出微笑,並望向到處忙來忙去的Q比那蜜糖色的肌膚。

  「皇伙、皇伙。」

  坐在坐墊大小的蓆子上,用手指撫摸地板上漂亮木紋的OASIS,果然又用充滿好奇心的閃爍眼神仰望凰火。順便說明一下座位的配置。長方形房間的左邊是孩子們的位置,右邊是凶華、凰火、OASIS與Q比的位置。正中央有個大空間,美味的料理已紛紛送至每位家人的面前。

  不曉得這種避難生活將持續到何時,享用這麼大量的美食不要緊嗎?凰火暗自操心著。附帶一提,這場宴會也包含了當天的午餐,而且只招待狂亂家族一家人。因為動用了「設施長」的權力,因而能讓Q比做出許多美味的佳餚。

  雖然凰火擔心將來的情況,但若一直不說話會很尷尬,所以便和OASlS聊了起來。遠處的優歌不知為何仍瞪著他們,但凰火決定視而不見。

  「怎麼了?OASIS小姐。」

  「有啥要開始了?有啥要開始了?」OASIS沒有掩飾興奮的心情。她已經耐不住正座的姿勢,改為人魚姿態般的淑女坐姿。

  「眼前這道奇怪的料理是啥啊?皇伙你們就是要攝取這些才能生存下去嗎?你們竟然將不是水分的東西,大量地混入身體裡呢!啊……OASIS不要那些,給你就好。你很開心吧?」

  盛著料理的盤子不停往凰火面前堆,使得他們的身體不得不緊貼著。

  OASIS滿意地笑著說:「皇伙開心的話,妾也很開心哦!所以要讓你開心!啊,原來這就是『高興』啊!妾好感動哦!妾有讓你開心了嗎?」

  ——就是這種情況。

  通常在其他女性黏著凰火的情況下,凶華都會飛奔過來,不由分說地將他們拉開。但今天的凶華卻露出罕見的愁容。她抖了幾次菸灰,埋頭想事情。想必是在想地下帝國的事吧?

  雖然對凰火來說,跟這個像是小孩又是外星人的傢伙聊天根本不算什麼,但他畢竟是已婚人上,這樣還是不妥吧?不過,若將高興地黏過來的OASIS硬生生推開,她一定會嚇一跳,而且很難過。況且,就算將人類這種細微的情感告訴她,她也不會懂吧。

  因此,在優歌站起來之前,凰火就這麼陪著OASIS玩了一會兒。

  「……優歌?」

  「……」

  優歌面無表情。她黑色的銅鈴大眼就像缺了一角的玻璃般,看不見任何情感。千花見狀,露出「慘了」的表情。

  優歌越過一道道料理,飛快地來到凰火面前。

  感覺有股非常不好的預感——凰火這才想起來,優歌從一大早樣子就很奇怪。

  對了,優歌應該是討厭父親在自己面前跟不是母親的女人卿卿我我吧?

  「爸爸。」

  優歌臉上雖然掛著微笑,但卻是陰沉的笑容。

  「優、優歌?」

  「哦?幽哥啊?啊,幽哥也想要這個嗎?」

  依舊不僅得看人臉色的OASIS,用一隻手拿起看似很重的料理說。那也許是地下帝國的風味料理,是將不知名的生物整只烤好後再切絲,最後再放上一堆水煮蔬菜。

  優歌完全無視滿臉天真笑容的OASIS,表情凝重地盯著凰火。這副樣子真像個人偶,甚至還聽得見咬牙切齒的聲音。

  「爸爸。」

  優歌咯咯笑著,可愛地歪著頭。她從剛剛就只說了「爸爸」這兩個字,但這樣比她義正詞嚴地糾正凰火還要可怕,無言的魄力從那嬌小的身軀爆發出來。用爪子扒食物的帝架,因野性的直覺而抬起頭來。

  「優、優歌,你怎麼了?」

  「……你不吃嗎?」

  在OASIS困惑地放下盤子的面前,優歌瞇起雙眼——露出陰寒的眼神。她雙手盤在胸前,俯瞰著他們。在一旁提心吊膽看著他們的千花暗忖:「哎呀,跟我生氣的時候一模一樣耶!」而且心中好生感動。

  「爸爸,希望你能解釋清楚。」

  優歌的聲音絕不高亢,而且是輕聲細語,但對凰火而言卻相當可怕。若對方是凶華,由於平常習慣受她折磨了,也就不會覺得如此不知所措。而若對方是千花,只要用大人成熟的態度,露出輕鬆的笑容聽她講話就行了吧?但對方是優歌——亂崎家的天使,絕對的正義一方。所以,凰火只能完全屈服於她。

  優歌的動作完全不像九歲的小女孩,而像是有豐富人生經驗的大人般,輕輕撥著頭髮並歎氣道:「不要緊的,我並不是在生氣哦。因為我明白,男人會外遇是因為男人的天性使然,所以也無可奈何。可是,既然是我的爸爸……」

  一瞬間,恢復為孤獨人偶·姬宮零子的優歌,像是要甩掉可憎的回憶一般輕輕地搖搖頭,並微笑說:「唔,沒什麼。可是……爸爸,你曉得自己的立場嗎?不是應該要忍耐一下嗎……對吧?呵呵,你看,媽媽也很可憐哦。如果你能多想想我們的心情,或是世界的命運……就不會跟別的女人搞七捻三了……」

  「我說,優歌……」

  凰火從喉嚨深處發出令人發顫的二女名字時,優歌的笑容更深了,但她的眼神卻完全沒有笑意。如新月般的雙眸中,像是滴下了墨汁般黝黑的瞳仁相當虛無。

  「希望爸爸能說清楚講明白……一副色瞇瞇的樣子……如果你不愛我們,而去找別的女人……呃。」

  ——呃?

  不知為何與OASIS正座在一起,恭敬聽著優歌訓誡的凰火,突然感到一股不祥的預感並看著優歌。

  雖然優歌的表情冷酷,但雙頰微微泛紅,呼出來的氣息則有股奇特的味道。

  「啊!凰火,優歌妹妹喝酒了!」

  千花大叫,並指著優歌的坐席前、與料理擺在一起的酒瓶說道。酒瓶的標籤上貼著草莓的照片,也許優歌以為那是什麼飲料,所以便偷偷喝下去了吧。

  但是,年滿二十歲才能喝酒啊!

  「優歌……你喝醉了嗎?」

  凰火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伸出手摸摸優歌的臉頰。

  優歌的臉頰好熱,而且還有股酒味。仔細一看,她的步伐搖搖晃晃地很不穩,而且從剛剛說的話就很奇怪。

  凰火緊張地抱起優歌,讓她睡在旁邊後,慌慌張張地下達指示:

  「這個……銀夏或雹霞都可以,快拿水來!優歌,你沒事吧?會不會想吐呢?」

  「好想……呃,好想吐……你以為這是誰害的啊……」

  優歌開始胡言亂語了。凰火檢查放在附近的酒瓶,發現酒精濃度不算低,絕對不是能讓小學生一口口灌進肚子裡的飲料。

  也許是她的臉不容易變紅,所以原本從站起來說話的優歌身上看不出任何醉意。只見,她瞇著眼瞪向一臉不曉得發生何事的OASIS。

  「……OASIS小姐。」

  「幹啥?」

  「請不要……」

  或許已經快失去意識了,優歌露出癱軟的表情,並以嘶啞的聲音央求著OASIS:「不要搶走爸爸……」

  優歌說完就倒下去,心滿意足地看著凰火他們後便睡著了,還發出陣陣鼻息。

  家人們全都默默無語。正在想事情的凶華以及端著追加料理的Q比,終於注意到那裡,並不解地看著他們。

  凰火揮揮手表示什麼事也沒有後,愧疚地抱著頭。

  酒能夠催發出平日被理性所壓抑的情緒或情感,而優歌壓抑內心的情形又勝於其他孩子。她扮演著一般的正常孩子,但其實是在虐待中成長的少女。凰火實在很後悔,自己竟會讓她感到如此不安。

  「不要搶走爸爸?」

  OASIS歪著頭,天真爛漫地問出她的疑問:

  「皇伙是幽哥的『個人所有物』嗎?是因為妾想把皇伙奪走,所以幽哥才生OASIS的氣嗎?這樣的心情叫什麼呢?是戀愛嗎?幽哥愛著皇伙嗎?還有,妾對幽哥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嗎?」

  「不是……應該要如何解釋呢?」

  OASIS用一臉困惑的神情看著凰火,並不安地直眨眼睛。接著,她輕輕將手壓在胸前說:「雖然妾不懂——」

  緊緊閉上眼睛,從外太空而來的少女低著頭,激動地思考。

  「對不起……幽哥,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哦!這個,嗯……該怎麼說呢——好……難受。」

  自言自語地呢喃後,OASIS睜開金色的大眼睛看向優歌。

  「不懂……OASIS覺得好難懂。」

  不過,凰火卻很清楚。在OASIS的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改變。

  ◆◆◆

  雖然發生優歌醉倒的騷動,但宴會開始後,那些令人不舒服的氣氛便一掃而空,OASIS也立刻將煩惱拋諸腦後。這種有趣又歡樂的時光,是OASIS的故鄉所沒有的東西。

  「……」

  然而,在身體中央,體內正中間且更深沉的地方——被地球人稱為心的這個形而上的部分,湧起了OASIS無法理解的情感。

  雖然令人焦躁又不耐煩,卻又有種爽快感,真令人不解。

  OASIS的胸口陣陣刺痛著,但明明又沒有受傷。

  她看著凰火。不過,優歌很生氣地央求她別搶走凰火,所以應該不能靠他太近吧?反正,自己對他們來說只是外來者,又是外星人。而凰火與他家人之間的牽絆,是OASIS無法踏入的領域。

  感覺似乎有道無形的牆壁。

  無論OASIS如何祈求,這道牆壁總是阻隔她進入他們的樂園。無論她如何敲打牆壁、大聲要求讓她進去,依然徒然無功。這一切狠狠隔開了OASIS與凰火。

  成為個體、變得獨立,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真是多麼寂寞的一件事啊。為何此星球的每個生物都是個體,卻不會被這股寂寞難耐的感覺摧毀,能安然地生存下去呢?

  也許,愛情就是個體與個體間的連繫,使彼此不再寂寞的一種概念吧?雖然OASIS這麼猜想,但她仍不曉得愛情為何物。

  OASIS看著凰火,伸出手,對他說話,希望他能有所回應。然而,她的心意卻傳不過去。即使傳過去了,也被那層薄皮擋住,無法觸及他的本質。

  好寂寞。

  胸口陣陣刺痛著。

  好想觸碰凰火,好想和他說話。雖然知道他是朋友,但這份熱烈的情感是對朋友的感覺嗎?在OASIS的故鄉,所謂的朋友只是個道具,能夠方便地為自己所用而已,因此就算少了朋友也無所謂。

  應該是無所謂的。雖然會有點難過,但朋友只是替代品,並不會重要到造成連身體都快要崩潰的感覺才對。

  不過,當優歌要求OASIS別搶走凰火時,忽然發現他和自己有了距離。

  變得好寂寞。

  明明沒有跟他連繫在一起,明明他並不是自己的一部分啊!

  真不明白為何會這樣。此星球上所有的一切,對OASIS而言都太難懂了。

  『……公主啊。』

  突然間,有人用嗅覺語言跟OASIS說話。

  那是之前在地下溫泉裡發現的《水》,是自己的同胞—在故鄉的「海」中,與OASIS一樣永遠地溶於大海之中,過去身為自己一部分的《水》。

  目前他在哪裡呢?雖然感覺得到氣息,卻不曉得正確位置。OASIS已經以個體的形式獨立出來並切斷彼此的連繫了,所以不曉得對方在何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怎麼又是你啊?妾要思考事情,你可以走了。』

  OASIS同樣用嗅覺語言回應,《水》低聲笑道:

  『思考事情?你中這星球的毒太深……你已經不是我了。』

  『那又怎樣?你連被切成千斷的身體跑去哪裡都不曉得了,妾在哪裡、做些什麼、變成什麼樣子,全都與你無關。』

  雖然OASIS的話說得很明白,但《水》卻不為所動。這是當然的,因為他們沒有能夠被動搖的「個人情感」。無論被說些什麼都沒有感覺,只會隨著一定的方向栘動,跟下等生物沒兩樣。不對,是這星球的人類相當複雜,所以他們應該算是很普通的生物吧。

  以前自己跟他們是一樣的——對於這事實,OASIS感到極為厭惡。

  一無所想、一無所感,活著就只是永遠都在漂流的液體而已。

  『你有什麼目的?在遙遠的外太空旅行後來到此星球,到底是為了什麼?』

  『目的?難道非要一一說明不可嗎?算了……你聽好,雖然我們已經切割了,但你仍然是我的一部分。這對你的生命來說是很重要的事哦!聽好。』

  『不,不用了,妾沒興趣。生命?那種東西跟妾的煩惱無關。』

  OASIS輕輕揮手,《水》見狀明顯地為之一怔。

  『……沒興趣?生命的安穩不是最重要的事嗎?』

  『你的價值觀跟妾的價值觀完全大相逕庭。你認為重要的事情,妾未必覺得重要啦。』

  『……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一樣吧?對所有的生物而言,生命本身……』

  『住口,別說了。跟你說話,妾的頭部痛啦,好無聊哦!那些跟愛情有關嗎?無關的話妾就不想知道!妾才不管呢!』

  『愛情?愛情是啥?』

  由別人問起這個她反覆詢問的問題,令她腦中的理性頓時斷裂。

  『誰曉得啊!妾就是因為想知道愛情是啥,才會如此煩惱啊!』

  『無聊。再怎麼思考也不明白的事情,有思考的意義嗎?無論是生命、能量還是壽命都是有限度的,浪費這些來思考不是很愚蠢嗎?』

  『你們才不會懂呢!』

  OASIS悶哼著,凰火覺得她的樣子很奇怪而有些擔心。OASIS則向他笑了一笑,接著幻視著——從地底下看不見的遙遠星空。

  『就拿星空來說。你曾經覺得星空很動人吧?妾原本是你的一部分,當然也曉得這點。點點繁星掛在黑漆漆的天空上相當美麗,但伸手出去卻無法構得到。妾的煩惱就類似這種情形。』

  『被切成千斷的末端啊,這種想法真的很無聊。將手伸向星空的行為,說得上有意義嗎?雖然星空很美,但手構不到仍然癡心妄想著,果然是個大笨蛋。』

  『手構得到。』

  OASIS直直望著前方喃喃自語:

  氣現在,妾在這裡。就算手伸出去也抓不到的星星——妾現在卻在這些星星的其中之一上。手構得到,而且已經構到了……就像這樣子。雖然曉得妾是究極、最棒、最無敵的生物,但一想到妾的手說不定能夠構到這些繁星之中,某一顆閃爍耀眼、名為戀愛的星球,妾就覺得很幸福哦。』

  『真是笨蛋。』

  『嗯,也許真的很笨吧。』

  接著,OASIS用惆悵不已的聲音,對以前的自己說:

  『話雖如此,妾還是想要伸出手啊。』

  ◆◆◆

  大部分料理都已一掃而空。空盤全被收走後,Q比緊接在食物之後一個個送上來的是異國的樂器。名稱不明的打擊樂器與絃樂器全都是木製品,模樣與日本的和琴或鼓類似。

  Q比將這些樂器隨興地放在每個家人面前,接著她那衣著曝露的身體向前一躍,跳躍似地在房間中央著地。

  「宴會即將進入高潮!現在要為各位表演餘興節目地呀!」

  Q比不知從何處拿出禍劍。她輕踏著舞步,三股辮隨之跳動。那是搖搖晃晃,宛如魔幻一般的動作。

  「唷,Q比,你要跳舞嗎?很好,快跳吧!」

  一直在沉思的凶華第一次抬起頭,開心地笑著。由於Q比拿出劍,照顧優歌的凰火擔心她會不會突然發狂而戒備著,但看來她似乎不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

  「親愛的主人·休琪娃!」

  地下帝國的「旅藝人」Q比·咚只用眼角笑了笑。她像是在做熱身操一般,將手腕彎曲並彎起膝蓋,接著扭轉柔軟無比的身軀,大聲喊出開場白:

  「左右邊的大爺們!吃飽也喝足後,請各位盡情彈奏手邊的樂器!技巧不重要,零亂的舞步也能舞得動人啊!順著各位的手指,順著各位的內心,盡情地、開心地跳吧!」

  「很好,開始吧!」

  凶華像是引導著一頭霧水的家人般,輕輕敲打手裡的鼓。碰、碰碰碰……沒想到鼓聲竟如此厚重,而強而有力的節奏促使稍有醉意的凰火也跟著扭動起身體。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野獸奔跑在草原上的足音一般。

  碰、碰碰。碰、碰碰。

  Q比配合凶華敲打的節奏,踏著華麗的舞步,孩子們不禁發出驚歎的歡聲。只見她蜜糖色的肌膚幾乎溶進了光線不多的昏暗房間中。

  「跳吧!各位別客氣!跟著流進心坎裡的樂聲!跟著腦中浮現的旋律!哈,哆鏘啦——哆鏘啦——」

  動作滑稽的舞孃隨著音樂舞動,並催促著出神的狂亂家族。聽到她的話後,凰火也點點頭,並用指尖彈奏著眼前的和琴。

  波羅——

  Q比的手臂與手指隨樂聲如波浪般地搖動。孩子們彷彿受到誘惑似的,開始彈出各自的旋律。銀夏的旋律陽光有朝氣:千花則有些害羞客氣:帝架用龐大的前肢彈出鏗鏘有力的樂聲;雹霞則是亂彈一通。

  在這些混雜的樂聲交織出的旋律與樂章中,Q比均能跟著翩翩起舞,舞動出獨特的劍舞。裝飾華麗的白刀、色素深濃的少女肌膚,雜亂的樂音與酩酊大醉的人們……會場裡洋溢著異樣的空氣。氣氛愈來愈歡樂,凰火索性什麼也不想地跟著彈奏樂器,並欣賞Q比的舞蹈。

  凶華稱Q比為「旅藝人」。或許她從小就學習了這種舞蹈才藝,而且表演也算是她的工作之一吧。

  凰火欣賞著Q比那看似熟練卻又像是即興創作的奇特民族舞蹈,一邊想像著自己的妻子——凶華的故鄉。

  那裡有著凰火陌生的民族,過著不可思議的生活,飲食與衣著肯定也和大日本帝國截然不同,但卻一樣與家人共同生活在一起。

  凰火覺得好感動。他每次與不同文化的人接觸時都會想——自己與他人不同,本國與他國不同。雖然這些差異有時是紛爭的源頭,但也因此才顯現得出異文化的有趣。

  雖然文化不一樣,但像現在一樣擁有共同的時間,就算彼此的語言不能完全相通,卻彷彿全世界就是一個大家庭,一直生存到今的人類都是連繫在一起。

  凰火沒有故鄉,也失去了出生時的記憶與摯愛的雙親。在事故現場遺落感情與人類情感的凰火,也許跟一般人類有所不同。但就算他不是人類,也能夠接受自己、愛護自己的家人。

  雖然從天空掉下了外星人,但在一千年前,曾遭破壞神凌虐的這個世界,就像個大家庭一樣,彼此互相交流且相互認同。只要人類互助互愛的話,應該就能永遠存活下去吧。

  凰火祈求世界能像個大家庭一樣,永遠幸福快樂。

  爸爸、媽媽……

  凰火已經很久沒想起,連長相都想不起來,與記憶一同消失的雙親。

  幸好當時活下來了。

  也許父母會在天國替這個缺乏笑容的兒子擔心吧?凰火向他們誠心祈禱著。祈禱目前的聿福,以及想要持續守護這幸福的決心,並由衷感謝他們生下了自己——即使凰火曾經怨恨過上天,為何只有自己被留在這世上。

  「跳舞?這就是跳舞嗎?OASIS也想跳跳看!」

  OASIS迅速地跳進舞池中,並跟著晃動身體。再也無法安靜下來的OASIS高舉兩手,在房間中央盡情舞動。雖然Q比有些訝異地睜大眼睛,但立即露出笑容,繼續在她身邊舞動。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星星從天而降——」

  眼前的舞孃正神情可愛地吟唱著地下帝國的民謠,曲調充滿獨特的抑揚頓挫。也許是考慮到凰火他們,歌詞已翻譯成日語。

  OASIS雖然跟著跳了出去,但因為不知該怎麼跳舞跟歌唱所以一臉茫然。這時,Q比在她耳邊小聲地對她說:「先跟著我一起做地呀。」

  配合著鼓與弦的音色,Q比讓OASIS看看她的身體是如何擺動,並做出翻觔斗、跳躍、要大刀等不規則的動作。OASIS則像個孩子般,眼睛興奮得閃閃發亮,並動作靈巧地開始模仿這些動作。雖然模仿得並非唯妙唯肖,但看到她那開心的動作與聲音,也令凰火的嘴角綻放出笑容。

  或許是為了讓OASIS容易模仿,Q比放緩動作並唱起歌來。

  「火燭與——凹下去的肚臍——與洞口之間——」

  「洞口之間!」

  OASIS跟著唱起歌,動作也愈來愈熟練。原本只是隨便動來動去的雙腳,也開始踏著正確的步伐;隨意搖來搖去的手與指尖,也配合著音樂愈來愈優雅。那是如漂浮在大海般一樣神秘的動作。

  「演歌家也不勝惶恐——在那裡享用各個寶物——帶領初來乍到的各位——關鍵之鑰就包在我身上——」

  「包在我身上!」

  凰火對OASIS的模仿功力歎為觀止。仔細想想,她能說出一口標準的日語,而且也很快就適應了地球的風俗習慣,學習的能力真強。雖然她跳得沒有Q比好,但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已經跳得有模有樣了。

  「哈哈!好好玩哦!」

  OASIS與Q比手牽著手,美麗的臉龐上露出樂不可支的笑容,並笑容滿面地跳著舞。

  「此星球上有好多好多好好玩的事哦!妾好高興能夠來到此星球!奸開心能與大家見面!好高興、好開心哦!太棒了、太美好了!」

  她由衷地感到開心,並用宛如星星般的瞳仁環視大家。

  「快看,與來自遙遠星球的妾相遇的外星朋友啊!妾與你們正手牽著手哦!正與你們交談哦!這是多麼美好的事呢!妾也能像這樣跳舞,這是多麼聿福的事啊!盡情地跳舞、搖擺、唱歌吧!各位!」

  「我來表演一項才藝!」

  Q比在最佳時機裡大聲叫道並翻了個後空翻。

  她滑動手中的禍劍,將之輕輕地拋向空中。接著,她讓OASIS平衡地蹲下來,並將兩手撐在她的肩膀上倒立。

  OASIS驚呼幾聲並瞪大雙眼。但是Q比沒有理會,只用那靈敏的腳指拾起落地的禍劍。

  「哦!」

  然後,Q比用腳輪番踢著劍,那是如丟沙包一樣的雜要特技。Q比對著張大嘴巴欣賞特技的OASIS,調皮地笑了笑:

  「咦?幹嘛停下來地呀?剛剛不是跳得很好地呀?」

  「可、可是,很危險啊!你會受傷哦!」

  OASIS也許是想讓Q比下來,所以沒跳舞,而是伸出手努力地想將她拉下來。

  「下來?下去?下來?」

  但Q比像猿猴一樣敏捷跳動,並且就像是配合慌慌張張的OASIS,在她肩膀上倒立起來。Q比一下子移動到這裡,一下子又跳到另一個地方,甚至還繼續用腳把劍踢高,不停地轉圈圈。

  凰火忘了演奏,只是鼓掌叫好。在亂七八糟又不和諧的演奏聲中,奇異的少女們優雅地舞動著。凰火不懂跳舞的藝術,只是純粹覺得她們跳得很棒。

  真的好開心!大概沒有特殊的意義,就只是很開心地欣賞著。

  「接著是第二項才藝!」

  Q比在OASIS的頭頂上,以單手支撐自己全身的重量,然後倒立做出「4」的姿勢,並露樂不可支的笑容——

  「!」

  一時大意,沉浸在熱鬧的氣氛中了。

  朝著難得會失去警戒心,專心於觀賞跳舞與演奏表演裡的凰火——Q比·咚將手裡的禍劍拋出去。

  ◆◆◆

  會稱這兩人的愛情是命中注定的人,只有什麼部不曉得的笨蛋,或是把事實隨便改寫成小說的小說家吧?

  那並非浪漫的命中注定。

  對當事者而言,那甚至不是戀愛。

  故事開始於一千年前,而且很快就結束。

  「……」

  至少,她是為了結束這一切才去見他。

  「強欲王。」

  荒涼乾燥的風輕輕吹著,感覺很不舒服。頭髮會被吹亂,情緒也變得暴躁不安。

  雖然不是想跟對方閒話家常,但也不想大吵特吵,至少希望能在平和安詳的情況下與他面對面。

  雖然沒有完美的舞台,但時間已經到了。

  今天就將歹戲拖柵的戲碼畫下句點吧。

  亂崎月香邊想著,邊靜靜盯著前方。

  「……呵呵。」

  接著她笑了起來,那是自嘲般的笑聲。

  與地球超級不搭的兩名異形正面對著面。他們無視於此星球上的居民,旁若無人的態度彷彿自己是電影裡的男女主角一般,□畫面卻很可笑。

  其中一位是月香。身穿十二單衣、頭戴金色皇冠,留著比身高還長的長髮,有著新月形的刺青並拿著附有刀刃的扇子。她的身體狀態很不穩定,力量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雖然不算已有萬全準備——但也不能過分要求。何況對方也用意志力將力量壓抑住,而且她並不是為了開戰而來。

  眼前的對手是強欲王。他全身都是骨頭,有著如甲殼般厚重的外表,背後則插著七根骨頭,臉上有三顆不對稱的眼睛。他從剛剛就一直默默不語,似乎在選擇該對重逢的月香說些什麼話。月香心想,他感覺還是和以前一樣笨拙又善良。

  經過一千年了,他的個性並沒有扭曲,但自己卻己遍體鱗傷。

  四周除了他們倆之外並無其他人。居民避難完畢後的銀色武裝城市裡,在高度相當高的司令塔頂上,直直伸向雲霄的兩棟相對著的高層建築物頂樓,分別站著月香與強欲王。

  灰濛濛的天空令人心煩。由於天空落下隕石,使得地球各地陷入一片混亂。月香並不懷念這股狂亂的氣氛,只是覺得很熟悉。

  災難再度降臨,這一切全都要怪自己。

  「嗨,WARAVE,好久不見了!」

  從尖銳高亢的聲音,聽得出來強欲王很緊張。

  月香笑著說:「在此星球上別稱呼這名字。我現在是月香,強欲王。」

  「是、是嗎?」

  他慌慌張張,行動有些可疑地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張白色小紙片並丟給對方。

  月香本以為會是武器而登時一驚,但明明相隔有段距離卻仍順利丟過來的紙片上,並未釋放出攻擊力。

  「?」

  紙上用像是幼稚園兒童所寫的字,寫著「強欲王·宇宙」。

  「請多指教!」

  稍有進步的發音與名片,令月香搔著臉,露出詫異的表情回答:

  「又做出這麼無聊的事……這招是汝從何處學來的啊?」

  「這、這很無聊嗎?」

  他驚訝地向後仰。骸骨巨漢感覺真像是個笨拙的小男孩般,被月香的一舉一動牽著走。當初因為害怕他的天真善良,且畏懼他強大的能力,所以什麼也不聽,倉皇地逃逸——

  「……」

  月香從袖口隨便拿出一張紙,同樣拿出沾了新墨汁的毛筆後,流暢地振筆寫下端正漂亮的「月香」兩字並丟給他。

  「地址尚未確定……因為我離家出走了。」

  「哦!珍使客氣。」

  強欲王開心地收下紙片,又用奇怪的發音回禮。在這段外星人奇怪的交談中,旁邊沒有任何地球人插話進去。

  無法形容的尷尬氣氛持續了一段時間。強欲王平時活潑得不得了,但一到月香面前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月香也一樣,在她等待對方開口的時間裡,尷尬地低下頭不看他。

  最後,她歎了口氣,同時想起當她離家時弟弟那難過的呼喚聲,以及自己已經無處可去的事實——她硬生生地忍住,並露出笑容。

  「真虧汝能等上千年呢。」

  「只要一想到能再度與你見面,就不會覺得痛苦了。」

  強欲王有些害羞地說出心裡的真心話。

  因恐懼而逃離這麼單純的人,還害他等了這麼長的時間,全都要怪自己不好。

  好久好久以前,在某個地方。

  不曉得宇宙的廣闊、不曉得世間的恐怖,在如平穩大海般的星球上——有一位以為自己是究極無敵的公主。公主頑固地守護她唯一的妹妹與重要的寶物,並與那些為瞭解悶而創造出來的手下玩遊戲,每天只無所事事地玩耍嬉鬧。

  這般無憂無慮的公主,某天遇到一個從宇宙掉下來、能力無比強大的傢伙,突如其來地對她說:

  「可以跟我結婚嗎?」

  這件事跟地球沒有關係,也跟遙遠的過去、遙遠的星球或世界、宇宙的命運都沒有關係。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她卻覺得非常嚴重,因而逃了一千年。

  「那麼……我想聽聽遲了千年的答案。」

  在這一千年間,月香連作惡夢時也不斷夢見這問題,覺得十分混亂。

  「為何是我?」

  月香一直覺得不可思議。她不曉得眼前的傢伙——強欲王的真面目。雖然有猜到一些,但沒有任何方式能證明她的猜測。

  然而,唯一能確定的是,他一定是個月香無法與之相比的超級生命體,而月香竟然深信自己是究極無敵的,真是井底之蛙。兩人既不相配,也讓她覺得膽怯。

  雖然雹霞沒有說出來,但卻曉得月香並非無所不能、所向無敵的。

  然而,若仰賴他們幫忙,就會把家人牽扯進去。

  一千年前,她因為這件事失去了最重要的家人。包含朝夜、淚雨夜、席格努斯,與每個人……害他們捲入這件事,把他們的人生牽扯進來,害大家全都不幸喪生。因而自己這個悠悠哉哉存活了千年的笨蛋,實在不值得被愛。

  為什麼是自己?為什麼呢?

  強欲王聞書,哀怨地用三隻眼睛看著她並喃喃道:

  「戀愛的心情是沒有理由的吧?」

  「若是汝的話。」

  她將手壓在胸前,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汝應該可以在廣大的宇宙中,盡情挑選自己喜歡的對象吧。為何是我呢?我根本配不上汝!我從汝那真摯的情感中逃開,過了一千年仍然很迷惘。不知羞恥地活下來的我,根本不值得被汝所愛!」

  「……你在此星球上,發生了許多痛苦的事吧?」

  他用似乎能夠看穿一切,如天神般的眼神看著她。

  的確發生很多事。

  那些痛苦的事令她不堪回首,難受到令她蜷縮起身子,甚至想一死了之。

  「也難怪,一千年不算短時間。你身邊有許多重要的人都死去了吧?」

  的確都死了,每個人都不在了。

  充滿正義感,純潔積極但內心脆弱的朝夜:努力不讓自己成為朝夜的負擔,在病榻前與死神纏鬥,拚命想活下去的淚雨夜。

  「那些重要的人是為了什麼原因才愛你的嗎?」

  「……」

  「那些人是為了利用你、將你當成方便的工具,或有什麼明確的理由,才愛你的嗎?」

  「我——」

  月香反芻著過去的記憶,用袖子去擦去眼角的淚水後,低吟說:

  「我並非一無所求,不是只想和他們開開心心地在一起!」

  「這樣不就褻瀆了那些愛你的人嗎?」

  「我知道!那些人都是笨蛋,都無怨無悔地愛著我!所以我才更覺得愧疚!我並不是值得被愛的人啊!」

  「那麼迷惘、那麼煩惱,拚命生存下去的你……」

  強欲王一反常態,大大方方地向她告白:

  「我愛你,月香。」

  為什麼?為什麼是自己?

  自己明明沒有保護到任何人!沒有拯救任何人!沒有讓任何人幸福!

  「?」

  突然間,月香驚訝地拾起臉。

  被激情所支配的思緒裡,滑進了不祥的預感與氣息。

  強欲王似乎也察覺到了,所以他用罕見的厭惡口吻叨念著:

  「……真不解風情,難道不能讓我浪漫地談個戀愛嗎?」

  「是汝把他們帶來的嗎?」

  月香所感受到的氣息是熟悉的水氣。而且糟糕的是,在她之前曾確認過家人所居住的避難場所裡,此時竟發生了嚴重衝突。難道又想趁自己不在的時候,讓那些重要的家人因為自己的關係而痛苦地死去嗎?

  「別胡亂猜測,是他們自己跟過來的,我不曉得他們有什麼目的……你不是應該比我更能猜得到那個《水》的想法嗎?因為他們原本是你的手下啊。」

  「……」

  月香瞇起眼睛,思索半晌後無奈地說:

  「過去的罪孽已追過來,看來我是逃不掉了……強欲王啊,汝能再等一等嗎?至少讓我先去保護在此星球上照顧我的家人們。」

  「好,反正我也等習慣了。」

  他聳聳肩後便當場坐下。

  「你去吧。反正那是你的事,而我也還沒跟照顧你的那些人打招呼。我的身體現在不是最佳狀態,等全部準備好後我們再碰面吧。而且我如果跟去的話,反而會造成你的麻煩。我就在這裡等吧!」

  「抱歉……」

  月香低吟後,身影像溶化般消失無蹤。

  「……」

  最後,只剩下泰然自若的強欲王留在那裡,還說了句不合情境的話:

  「唔,月香果然很可愛呢。慘了,到現在我竟然還會這麼緊張。我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我應該沒有惹她生氣吧?唉,該怎麼辦呢……談戀愛真的好開心哦!」

  突然有個炮彈擊中了強欲王。他仔細一看,建築物的周圍全被殺風景的戰車與生物兵器等戒備森嚴的軍團重重包圍。

  此星球上的人類也真難纏。雖然本人沒有開戰的意願,但他一邊進行正當防衛一邊找尋月香時,似乎已經逼得人類不得不走到這個地步。

  「跟他們玩玩吧……就算是在等待她的期間裡打發時間。放心,我不會大開殺戒的,因為我是個和平主義者啊。」

  強欲王單手接住射過來的炮彈並捏碎,再用手一甩將爆發出來的火花揮掉。

  他哈哈大笑著,文風不動地駐守在原地。

  「我已經答應等她了,所以無論你們如何攻擊,都不能阻擋我『等待』月香哦。可是……地球的各位同仁,可以的話請你們收起怨恨回去吧。否則,為了遵守我的約定,我就必須跟你們開打。但是這樣一來,你們就完蛋了!我很替你們擔心啊!你們看,只要我想變強——」

  他將炮彈扔回去,戰車群便趕緊回頭。而視這個態度為挑釁動作的生物兵器軍團,開始無視物理法則暴衝前進。

  但是,強欲王將襲擊而來的那些人,像是對待蟲子般輕輕鬆鬆地打飛。不過他有手下留情,沒要了他們的性命,而且只是傻傻地坐在原地。

  「月香,我會等你哦!」

  整個宇宙中,沒有人能夠阻擋強欲王的戀愛之道。

 ☆★☆★☆★☆★☆★☆★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若瀏覽伊莉的時侯發生問題或不正常情況,請使用Internet Explorer(I.E)。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8
發表於 2009-5-22 09:45 PM|只看該作者
  第四亂   劃破黑暗!OASIS光束! 

     2063年9月24日月香觀察日記記錄者亂崎凰火

  那麼,今天也來考察快樂的外星生物生態吧。

  月香真是個高貴優雅、了不起的生物呢,像我這種笨拙的四眼田雞,應該要給她更高級的壽司吃才對。

  【哎呀,月香你在做什麼?竟然在寫日記耶。】

  請別寫奇怪的事情,優歌。讀日記的人會被搞混哦!因為我不論怎麼看都是一無是處、笨蛋四眼田雞的凰火爸爸吧。

  【哇,但是完全地被我發現了呀。月香真是很奇怪的傢伙,完全地奇怪哦。】

  雖然不曉得你為何這麼開心,但要好好聽別人說話哦,優歇。算了,先不理頑皮的小學生了,我要以其他家人的角度將月香的優異之處記錄下來,然後使亂崎一家對待月香的態度能夠大大提升。別妨礙我了,安靜。

  【你看看,因為我不太懂所以乾脆來畫圖。看,這是我畫的月香哦,是美麗的女人月香哦!】

  明明是在畫人類,但為什麼看起來比較像水母呢?優歌,我不是叫你別妨礙我了嗎?你這個天然呆妹。

  【月香討厭我了嗎……好啦、好啦,大家都討厭我啦……我知道,我通通都知道啦!】

  別哭別哭!這樣好像是月香,不對,好像是凰火在欺負你一樣!啊,對了,欺負讀者的是凰火爸爸哦!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月香、月香,你的文章很矛盾耶。】

  總之,優歌,請你瞭解這是為了提高月香在家中的地位,所進行之重要深遠的作戰。開門見山來說,希望那些將我放置在水槽中後就棄之不顧的家人,能多多關心我一些。這是正當且迫切的願望。

  【呵呵呵,我知道了,月香。這樣的話我也會幫忙喔。啊,寫這日記的不是月香而是爸爸吧。各位要對爸爸好一點哦。】

  不是啦,你要幫忙的不是爸爸而是我。

  【……完全地很難懂,文章從頭到尾都完全地矛盾哦!】

  算了,好麻煩,不寫了。

  以上,沒有亂崎家所誇耀的志氣,凰火爸爸筆。可喜可賀。

  【啊,月香你要去哪裡?再跟我玩嘛!啊,不是月香,是爸爸!喂,爸爸,等等我啊!】

  O……總覺得優歌好像在叫我。唔?這篇日記是在幹什麼啊?哇,月香竟然在搞不為人知的陰謀。呃……由不是我的人來寫我的文章,感覺就好像外星人在幹的勾當一樣,好可怕。凰火(本人)筆。

  ——摘錄自大日本帝國靈異現象對策局公認待殊作戰執行家族亂崎家的日記——

  「我不喝紅茶啦!」

  突然發起火來的大紅和服男人,將盛滿紅茶的湯碗翻倒,害得以正座姿勢聽他說話的死神與花山全身被紅茶淋濕。

  「……呼,好險。」

  一臉滿足地擦著汗,被稱作《紅茶》的男人笑著說:

  「那麼,我們來談一談吧,嘿咻!」

  死神與花山毫不留情地出拳揍向這張笑臉,瘦弱的他被打得在地上滾動,太陽眼鏡還被打飛了。《紅茶》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原以為他死了。而當發現《紅茶》還沒死時,兩人覺得應該是出拳的力道不夠,正摩拳擦掌時他卻立即坐起來,瞪著眼睛大喊:

  「你、你們在做什麼啊!我反對暴力啦!」

  「吵死了,去死吧!死死算了!你真的應該死掉算了。人家都去換衣服了!人家都去穿西裝並戴上般若面具,身著正式服裝來見你!」

  氣得破口大罵、大吼大叫的死神三號,果真如她所說穿了「正式服裝」。

  她身著名牌西裝並拿著皮包,皮包裡放了大量的手榴彈。正座後放在她腳邊的是握把上附有指關節的特製西洋刀。臉上則戴著將顯眼的火燒傷疤隱藏起來、只露出嘴巴部位的般若面具。這就是斬殺千隻怪物的死神三號原來的面貌。

  然後——

  花山突然闖進來,《紅茶》自我介紹,接著死神去換衣服並將《紅茶》所準備的武器裝備把玩一下,並正座好準備聽聽目前的狀況以及《紅茶》的目的時,突然被滿滿一碗的紅茶給濺濕。

  當然會發火嘛!

  「等一下,放下拳頭,調整呼吸。像你這種溫柔美麗的大和撫子(注3),別隨便用暴力來解決事情嘛!」

  「溫、溫柔美麗?我才沒這麼好呢。」

  「說得也是,抱歉,我說得太誇張了。」

  「我要毀了你的臉!」

  「冷靜點知紅,絕對不行殺死他。」

  花山兩手交叉將死神從後方阻止住。可是她克制不了,一定要殺了他,不知為何就是怒火攻心。

  擔任被稱為《紅茶》的大日本帝國特殊職務,身為靈異現象對策局前局長的男人,本名

  【注3:日本女性的美稱,泛指純潔美好的女性。】不明、年齡不詳、打扮得古里古怪的變態。若他不是那麼厲害的大頭,又或著沒有花山的阻止,死神一定會將他給五馬分屍。

  死神調整呼吸並閉上眼睛後,靜靜地問道:

  「好……《紅茶》先生,夠了,請你說明現在是什麼狀況?」

  「我不想跟全身都是紅茶味的人說話……」

  「是你潑的紅茶啊!你這傢伙真令人火大!我要殺了你!爸爸,我要殺了他!」

  「我已經說了要鎮定啦,知紅。殺死他太難看了。」

  花山雙手做出交叉的動作,並疲憊地深深歎了口氣。

  「老實說,若說《紅茶》這男人有什麼天分,那就是他總是有辦法讓人對他恨之入骨。因為這男人天性如此,所以你就看開點,別氣了。」

  「對啊對啊,阿嚴,你真是成熟的大人呢。知紅也要成熟點才行哦!」

  依然如幽靈般沒什麼存在感的男人呵呵呵地笑著,還用紅色的扇子在胸前揚啊煽的,輕輕將死神那怒火中燒的瞪視給扇走。然後,終於開始說正經事。

  「總之,我就整理一下現況吧。首先,你們有看到從天而降的外星人吧?」

  「……」

  「我從掉落下來的外星人中確認出了幾個種類……你們所遇見且開打過的那位,是其中最麻煩的傢伙……他是強欲王。」

  強欲王——身為和平主義者但本身是個破壞神,打得死神倒地不起的男人。

  死神想起來後,緊握拳頭,憤恨地咬牙切齒。

  雖然察覺到死神的表情,但《紅茶》仍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下去:

  「那個強欲王是超級無敵的傢伙……是宇宙之神。」

  「……」

  「……」

  死神與花山歪著頭說:「這是電波嗎?」《紅茶》苦笑著回答:「不是電波哦。」

  「麻煩的是這是真的,雖然我不曉得神的定義為何。強欲王在我們人類無法認知的遙遠過去,誕生了這個宇宙,並在各地的星球攪和一下,催促星球的進化,並撲滅危險的種族。嗯,也可以說是宇宙的管理人啦。」

  明明沒繳房租,卻有個好管閒事的管理人呢——《紅茶》戲謔地表示。

  「這個宇宙管理人主要是在離地球相當遠的地方活動,近千年來幾乎部滯留在假設稱為『海』的星球上。雖然目的不明……但似乎挺反覆無常的,所以也沒什麼原因吧。」

  不知依據從哪裡得來的知識,《紅茶》自信滿滿地說道。

  「然而,今日強欲王卻突然降臨地球。」

  剛剛所見到、那個怪物般的骸骨巨漢就是宇宙的管理人哦?看來他似乎是封住了自己的力量吧。死神雖然不曉得他真正的身份,但他也許是個超乎想像、厲害到不行的傢伙吧。

  「雖然我們不在乎他有什麼目的,但若他一直待在地球的話就危險了,所以大家的意思是希望他能離開。『大家』指的是我們偉大的大日本帝國,以及同盟國的神聖合眾國、南國同盟S·K·I·等世界各國。」

  強欲王不被地球歡迎這點不難理解,死神也親眼見過那些浴血圓規以及像蟲一樣的外星怪獸的種種暴行。只要強欲王在的一天,破壞與虐殺將不斷上演。這的確是地球的重大危機。

  然而,只要一想到以笨拙的動作遞上名片、拚命向他們打招呼、不斷展示善意的外星人,死神的內心就感到五味雜陳。

  他的存在的確會為地球帶來災害,不過……她想,或許能與他和睦相處也說不定。

  「強欲王的危險性在於他本身強大的戰鬥力,以及伴隨他而來掉落至地球的各種怪物。」

  《紅茶》無視死神內心的感慨,淡淡地說道。將所有一切奉獻給大日本帝國,只要是為了帝國的利益,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國家走狗——原來《紅茶》就是這種人啊。而且強欲王是不折不扣會為帝國帶來不利的災厄。對《紅茶》來說,強欲王是必須優先排除的外敵吧。而且,「死神」原本的使命應該是什麼也不想地殺了那個怪物才對。

  但是,那個外星人說他是為了戀愛而來。

  為何……為什麼……內心不能跟往常一樣冷酷呢?雖然很想超越這個強大的傢伙,但又不想無視他的心意,將他如對待害蟲般驅除乾淨。

  他不是怪物,而是外星「人」,從外太空來的—人。

  所以,對任務是殺死怪物的「死神」來說,他真的是敵人嗎?

  「強欲王與大日本帝國已經陷入交戰狀態。不過對方是宇宙之神,我們根本無法招架。雖然想在他尚未發揮實力前打倒他,或將他逼回外太空……但他似乎有什麼原因,一直待在原地不動。」

  他的目的是戀愛……難道還沒實現嗎?

  不曉得《紅茶》是否知道強欲王來地球的目的是為了戀愛……若知道的話,也許會利用他的感情達到逼退的目的,說不定會抓住他喜愛的對象來威脅他。

  因為想起這個畫面,所以死神閉上了嘴巴。她不喜歡人質什麼的手法。

  「總之,目前的狀況就是,比什麼也沒做的強欲王更麻煩的,是他所帶來的那些傢伙。可是,為供給他營養、類似身體末端的外星怪獸群,現在卻不知為何自然地死去,竟然全消失了。」

  強欲王遵守了約定。

  因為不可能回外太空,所以,即使沒有那些怪獸的營養補給會很痛苦,但為了不給地球帶來麻煩,強欲王仍遵守約定將它們趕出去。

  然而,包括自己在內的地球人們卻對他的誠意置之不理,只當他是災厄硬是要趕他走。一開始浪費了與他談話機會的死神,感到莫大的罪惡感。

  「現在的問題是,跟著他一起掉下來的『海」外星人。」

  「?」

  聽到陌生的單字,死神不解地歪著頭。另一方面,認真聽他說話的花山則向《紅茶》確認:「那是強欲王待上千年的遙遠星球吧?」

  「沒錯。現今住在那個星球上的生物——假設稱之為《水》的生物,是已達到高度進化的生命體。他們能夠自由地變換模樣,生命力也很強,擁有各種特殊異能。雖然實力不如強欲王,但也是很令人頭大的外星人。」

  「外星……人?那也是人嗎?」

  死神脫口問道,《紅茶》深深地點頭說:

  「是人哦。嚴格來說雖不是人類,但也不離『外星人』的範疇。那是擁有文化、擁有文明的高智慧生命體。雖然細節我不太清楚,但它們好像是溶於水中,不會停留在某個地方。說不定還會潛在我所暍的紅茶裡呢……呃,噁心死啦!」

  《紅茶》又突然將茶碗往兩人一扔,沉浸在思考中的死神,因而被熱水從頭整個淋下來。

  「……」

  死神全身顫抖著,用力握緊西洋刀,含著憤怒竊笑著。

  「嘿嘿……咯咯咯……咯嘿嘿嘿。」

  「知紅,鎮定。殺意,ST0P!沒有殺戮,安全的每一天。」

  「為何爸爸從剛剛就一直用標語阻止我的殺意啊!」

  「沒有啦,因為我厭倦了阻止知紅的殺人行為。反正就是例行公事。」

  搞什麼啊!先不管這個了。

  「我大致瞭解情形了。就是強欲王是足以產生災害的怪物,而《水》外星人也是不能忽視的傢伙吧。然後呢?《紅茶》打算如何解釋這個狀況?特地將我從平塚雷蝶那裡綁來,想必是要我做些什麼事吧?是什麼?」

  「還真直接呢……呵呵呵。」

  《紅茶》滿意地發出令人不爽的笑聲,揚了揚扇子。

  「剛剛我已提過,大日本帝國並不歡迎他們,他們光是存在於大地上就是個大麻煩,所以得盡可能將他們趕出地球——若沒辦法,就將他們全數消滅。」

  如同宇宙之神般強大的強欲王與居無定所的《海》外星人,兩者都很棘手,不可能輕易就將他們趕出地球吧。就算發動戰爭,地球人也未必會打贏。

  「所以,就輪到你上場了。」

  被直指著的死神有點錯愕。

  「什麼?我嗎?」

  「沒錯。這是以直屬於大日本帝國皇帝、獨立權上《紅茶》之名所下的命令。死神三號,無論是資金或人材都盡量拿去用吧,我命令你將強欲王與《海》的外星人趕出地球,或者予以殲滅!」

  「可是,這個……」

  說什麼命令啊。

  「我也對死神二號跟平塚雷蝶下達同樣的命令!守護人類的和平、驅逐怪物,為了達成『死神』的使命,來吧!開戰吧!加油!」

  「……」

  說什麼加油啊。

  「這個……」

  「別這個那個了,快行動吧!這是刻不容緩的情況哦。打擊怪物是靈異現象對策局——尤其死神是這方面的專家吧!這可是常識。你是跟怪物戰鬥的專家吧?雖然以我這個戰鬥門外漢看來,這是個絕望的狀況……但若是死神的話,應該會想到解決這一切的絕妙好主意吧?」

  會嗎?

  死神的腦中一片空白,接著她歪著頭,對露出「又完成一件工作」而表情滿足的《紅茶》,提出一個問題:

  「……請、請問,我有拒絕的權力嗎?」

  「沒有哦……」

  太超過了!

  ☆☆☆

  「!」

  以結果來看,是雹霞阻止了以超高速投擲的禍劍。

  這個攻擊無法融入歡樂的宴會氣氛裡,且狀況太過突然,事前完全沒有徵兆,所以亂崎一家每個成員的反應均慢了一拍。

  凶華與帝架,甚至是劍所攻擊的凰火,雖然或站或扭身地做出了反應,但比任何人都早一步感應到並適時阻擋劍之行進方向的人卻是雹霞。

  幸好地上最強的生物兵器立即用指尖夾住禍劍,因而阻擋了劍的前進,使劍尖沒有刺入凰火的臉中。

  然而,原本和樂融融的氣氛立即緊張起來,千花則發出遲來的尖叫聲。

  「……應該不只是手滑而已吧?」

  禍劍咚的一聲掉落地面,雹霞用低沉的聲音問道。

  「你想攻擊父親吧?被這劍刺到的人可是會死哦!」

  「Q比!你在幹嘛!」

  凶華舉起手,氣憤地大喊。她的眼神像是保護自己小孩的母貓一樣炯炯發光,大聲責問著楞在原地不動的Q比·咚。

  氣氛頓時陷入緊張,OASIS將肩上的Q比放在地上,並舉起雙手保護她。

  「等等、等等!剛剛那個不是這傢伙做的!」

  「怎麼看都是她做的吧?讓開,OASIS小姐,我要揍死這傢伙!」

  看到火冒三丈並衝過來的雹霞,連平日溫吞的OASIS都驚慌地拚命解釋。

  不行,懷疑對方甚至湧起殺意,正是「真兇」的目的。

  「冷靜點!這傢伙是被人操縱的!攻擊皇伙的另有其人!」

  「你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操縱?我並沒有感應到這種電波啊!」

  雹霞不顧OASIS的叫喊,他自腰際間取出一把刀柄。刀子隨即冒出紫色電光,形成一把光劍。超高熱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室內,若被那東西打到,別說人類了,連OASIS也會被燒燬的。OASIS見狀,害怕得拚命搖頭。

  「妾就是知道!相、相信妾啊!」

  「不要,說不定連OASIS也跟她同夥……」

  「為什麼妾會想殺皇伙呢!妾很喜歡皇伙啊!妾怎麼可能向他丟劍呢!聽好……薄俠,若你不停下來的話——」

  OASIS實在無計可施,只好向逼近眼前的雹霞說出所學的知識——也就是責罵小孩子的話:

  「我要跟你媽媽說哦!」

  雹霞完全停止了動作。

  咦?這反倒是令OASIS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樣可傷腦筋了……」

  雹霞一臉擔心地瞄著OASIS、凶華與凰火。他們跟雹霞不同,雖然曝曬於危險之下,卻沒有如他意料中的展開反擊,而且似乎對OASIS的話很感興趣。

  OASIS乘隙迅速走向站在原地不動的Q比,抓著Q比的肩膀將她拉起來,並狠狠往她的耳朵揍下去。同時,OASIS的掌心釋放出身體一部分的水來,這些水浸透了Q比的耳朵與毛孔,並侵入她體內。

  「噗!」

  眼前發生劇烈的變化。

  Q比那被布蒙起來的嘴角,不斷嘔吐出顏色不明的液體,吐得胸口與地板都是。她吐出人類胃袋絕對無法吸收的大量水分,最後幾乎失去意識,癱倒在地。

  『公主啊!你為何要妨礙我!你已經瘋到分不清敵我了嗎?』

  《水》用著似乎震動大腦般的聲音大怒道。被這情況嚇一大跳的家人,似乎這才相信OASIS的話,心驚膽跳地看著在地上爬來爬去,四處尋求獵物的液體。

  至於OASIS則動作迅速地拿起旁邊的酒瓶,將末開封的木栓打開。

  「哈哈哈!不是已經說過妾跟你是不同人嗎?而且你不曉得吧,在這個星球上——就算是自家人,僅出於討厭或看對方不爽這類的理由,就可以毆打他喔!」

  剎那間,OASIS將瓶子裡的酒用力潑向地板上的液體。酒精是強烈的刺激物,《水》立即驚聲尖叫,憤恨不甘地向OASIS發出垂死的悲嗚。

  『你這個傢伙!你受此星球的毒害太深了!不過,你只有一個人,什麼也辦不到!你一旦跟我們切割分離之後,就只不過是一滴水而已!我們的質量可是你的數千倍啊!」

  憤恨地拋下這句話後,地上的《水》被酒燒乾而消失。然而,一切尚未結束。因為OASIS原本跟他們是一樣的生物,所以再清楚不過。《水》能潛藏在體內,支配生物體內的水分,進而操控該身體。剛剛是因為突然將他趕出Q比的身體,所以對方沒有防備,若真攻擊起來,就不曉得是否對付得了了。

  彷彿將危險整個煽動起來,下一秒—最糟糕的情況發生。

  沒有意識而搖搖晃晃地站著,像是要報復剛剛的行為般,將手拿著酒瓶的OASIS與倒在地上的Q比團團包圍住的——是亂崎一家。包括凰火、千花、銀夏、凶華、帝架,甚至還有酪酊大醉、剛剛還在被家人照顧的優歌。

  「你說她被操縱,果然是真的耶。」

  或許是因為身上沒有任何一處有空隙能讓《水》侵入,因此唯一能保留自我意識的是雹霞。他改變立場,馬上擺出保護OASIS的站姿,但他也為難地將光劍的劍尖朝向地上。

  「可是……怎麼辦?對方都是家人,我也不能殺了他們,若要讓他們動彈不得,我也不擅長啊!該怎麼辦!」

  雹霞不耐煩地咂舌道:「若月香在的話,就可以電暈他們了。竟然在這種時候離家出走,那個笨水母……」

  『形勢逆轉了吧!』

  支配著狂亂家族的「海」外星人驕傲地說,並殘暴地看著OASIS。被沒有意識、虛無的眼神盯著,感覺相當駭人恐怖。

  『一下子就會被吹走的一滴水,你有辦法打贏我們嗎?愚笨又發神經的公主啊,你就死在被你保護的地球人手上吧!』

  「唔……」

  雹霞好像在牽怒似的,小聲對OASIS嘮叨說:

  「他是誰啊?你認識嗎?是你的夥伴嗎?外星人?他是用什麼原理操控大家的呢?我的感應器不太能理解,再這麼下去就真的慘了。」

  「嗯。人體內約有60%的水分,且從血液到細胞液都有水的存在,功能多樣且豐富。因此,我們身為水系外星人,能夠輕易地透過神經系統來操縱人類……皇伙他們的自我若能想辦法回復過來的話,也可用吸收或吐出來的方式來抵抗,但因為體內全部的水分都被支配,所以一般人是很難回復過來的!」

  「這樣就放心了!因為本姑娘凶華是偉大的神啊!」

  只見凶華深吸口氣後,吐出口唾液,並將「海」外星人吐出來。

  被吐出來的外星人非常驚訝,一落地就大聲驚呼:

  『混、混帳!應該已完全支配——』

  「你想支配本姑娘凶華?哇哈哈!這比支配整個大宇宙還要困難哦!」

  真不曉得她是如何恢復自我意識的?凶華站在一臉訝異的OASIS面前,注意到她手中的酒後,樂不可支地笑道:

  「都怪我這個對手太強了!不過,你的才藝表演還真是有趣啊。看在你讓本姑娘凶華這麼開心的份上,就犒賞你暍杯酒吧!」

  『等一下啊!你剛剛沒看到嗎?淋到那個的話,我們就會死掉啊!』

  看到身體的一部分被凶華毫不猶豫地燒乾,潛伏在凰火他們體內的《水》嚇得直發抖。他們停止了動作,緊緊縮成一團。一直在平穩安逸的「海」星球上生活的他們,除了玩耍時的戰爭遊戲之外,根本不懂戰鬥為何物。比起地球上動不動就跟人開戰的人類比起來,根本不夠殘酷。他們被凶華的行為嚇得無法動彈,彼此亙看著並露出「該怎麼辦、該怎麼辦」的表情。

  「有空隙……很好!」

  剎那問,OASIS輕盈一跳,而跳到最高點後身體瞬間爆炸——這的確可用爆炸來形容,她將構築全身的水灑向整個房間,並侵入站在原地的亂崎家成員的嘴巴或耳朵裡。

  爭鬥的描寫就先省略吧,反正水分之間的抗爭很無聊也很難理解。

  漫無目的活著的《水》的精神力,與為了守護親切對待自己的家人而戰的OASIS,這兩方之間的戰爭,其勝敗顯而易見。對方畏懼凶華的行為,而OASIS則乘形勢混亂之際偷偷靠近他們。

  「呃啊!」

  亂崎家的成員發出嘔吐聲,將「海」外星人吐了出來。因為OASIS與《水》的戰爭,應該對他們的身體造成很沉重的負擔。但他們一見到在地上爬行的《水》,就跟凶華所採取的動作一樣,紛紛迅速打開酒瓶栓。

  『等、等等啊!我們來談一談!在這裡殺了我們也沒有意義啊!我們還有大量的同胞!若發動全面性戰爭,不利的是你們——』

  「去死吧。」

  「下地獄吧。」

  一臉狠毒的家人們一個接一個低吼,凶華則是一副開心得快要飛上天的樣子,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並舉起手高喊:

  「反抗狂亂家族者,唯一死刑!By本姑娘凶華的法典!各位要好好記住哦!那麼,開始咯!」

  『等——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腦兒倒出來的酒使那些《水》發出慘叫聲,並一個個被燒乾。雹霞驚訝地看著這副景象。而站在雹霞肩上,因為釋放出身體的水分而變成人偶尺寸的小小OASIS,則露出無奈的表情。

  「地球人啊……」

  OASIS歎口氣,邊玩弄著金髮邊自言自語說:

  「比起妾星球上的那些傢伙,與地球人為敵要可怕多了。」

  ◆◆◆

  雖然狂亂家族像是撲滅害蟲般順利地將室內那些《水》殲滅,但事情卻尚未解決。甚至可說,那只是個開端。

  凶華原本想知道其他人的情況而打開窗戶,但卻又立刻跑回來,並用力壓住入口的門。

  「喂!你們快幫忙壓住門!外面已經亂得跟殭屍電影一樣!其他人似乎都被控制了!」

  當她說話時,外頭的騷動也逐漸逼近,並傳出劇烈的聲響。

  那是不停狂敲著門,幾乎快將門敲碎的聲音;以及可怕的暴徒,亦即喪失理性的人們激動的吶喊聲。

  和樂融融的宴會氣氛被破壞,外星生物彷彿提著死神的大刀一般朝他們襲來。

  「一波末平一波又起,真麻煩……」

  凰火使因突發狀況而臉色蒼白的家人們鎮定下來後,冷靜地表示自己的意見。

  「恐怕是水外星人混入了食物之中吧。雖然不曉得總共的人數,但也可當作地下避難施設裡的人全都被支配了。」

  或許對突發狀況已習以為常了,凶華與凰火冷靜地規劃著作戰方式。

  另一方面,雖然跟著潑酒,但也許是罪惡感使然,優歌與千花對黏在地上的《水》之殘骸雙手合拜。

  OASIS發現後,小碎步地跑向她們說:

  「你們不用感到歉疚啦。全部的《水》均為一體。別說是這間房裡的那些《水》了,就算將掉落地球的《水》全都消滅,但只要星球上還殘留著《水》,就沒有『死亡』這件事。只是就像是掉了些頭髮、指甲一樣而已。」

  「謝謝你,外星人。多虧你有注意,還有……幫助我們。」

  優歌露出尷尬的笑容,並向她點點頭,接著抱起了OASIS。

  已變成手掌大小的OASIS,坐在她的手上說:

  「別客氣。妾原本也是《水》的一部分哦。因為妾的家人而造成這種局面,妾才要說抱歉呢。那些傢伙真是的!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完全不聽妾的話了。」

  「OASIS小姐,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或許因為對方是《水》,所以覺得槍應該沒什麼用,凰火拿著槍邊檢查邊開口問道。不過,OASIS也有柏同的疑問。

  「不曉得……他們並不是喜歡爭鬥的傢伙啊,一定有什麼特殊原因吧……已經完全與他們切割的妾,不曉得他們的想法啊。」

  OASIS落寞地表示。

  外面敲打門的力道愈來愈強,還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用力壓著門的凶華大喊道:

  「總而言之!不論對方的目的為何,只要與本姑娘凶華一家子為敵,就罪無可赦!強調弱者的理論!鼓吹被害者的特權!大家就齊唱正義的咒文『正當防衛』,再狠狠地虐殺吧!我要讓他們在十八層地獄裡後悔對本姑娘凶華呲牙裂嘴!」

  發表極為駭人的宣言後,凶華叫來雹霞與帝架替她壓好門。不過,既不曉得門的強度如何,也沒辦法固守城池太久吧。入口大門應該會在不久之後就被攻破,被操縱的人類入侵之後就會將他們蹂躪殆盡吧。

  OASIS邊看著,邊思索打破僵局的方法。然而,她不擅於思考。若想要潛入被操控的人類身體裡,自己的水分卻不夠。雖然可以去地下溫泉補給水分,但要到達那裡就已是個大工程,況且寡不敵眾。

  「唔……該怎麼做呢?該怎麼辦才好?妾等就要在這裡結束了嗎?奸不容易為了瞭解愛情而來,難道妾就要在這裡死去嗎?」

  「聽好,那邊那個外星人,你這樣會造成混亂,而且還會把恐懼傳染給大家哦!」

  凶華快速轉過來,手直指著OASIS說。

  怎麼會這樣呢?這個天下怕地不怕的凶華跟其他的家人,明明面對眼前如此絕望的情況卻毫不畏懼,感覺好像已見怪不怪了。

  他們似乎在等什麼,但OASIS卻下明白。他們的視線集中在凶華身上——雖然是個嬌小的少女,但連OASIS看來,都覺得她相當可靠。

  無論發生多麼悲慘的狀況。

  即使想不到任何一項解決方法。

  OASIS察覺到,正是因為她驚人的思考與手段,才能推翻目前的局面。為何會這樣?OASIS不可思議地直直盯著凶華。

  亂崎凶華,狂亂家族的母親,凰火的妻子,應該是凰火喜歡的人。

  OASIS的胸口感到陣陣刺痛,不明白為何會這樣。然而,此刻凰火依賴的不是自己而是凶華,想到這裡就感到莫名惘悵。

  「Q比、Q比,別睡了,快起床啊!」

  「唔啊,已經吃不下地呀……」

  凶華對著還在昏睡中的Q比微微一笑並握起拳頭。

  「Q比?」

  那是非常溫柔、可愛的聲音。

  「……………再不起來的話,就殺了你。」

  Q比像是瞬間爆炸般地跳起來,並大聲慘叫:

  「遵命!親愛的主人·休琪娃啊啊啊啊!」

  Q比站起來,手壓在胸前做出宗教式的宣誓後,緊張兮兮地環視四周。當她看到凶華後,全身顫抖著並以接近磕頭的姿勢跪拜在地上,並央求道:

  「求求您別殺我地呀求求您別殺我地呀求求您別殺我地呀。」

  「呵呵~~笨Q比,本姑娘凶華怎會狠心殺死在故鄉陪我玩耍的可愛Q比呢?你再說這種蠢話,本姑娘凶華就真要殺了你哦!」

  「呀呀!真矛盾!真的好暴力!莫名其妙的理論!這才是親愛的王人·休琪娃地呀!我要一生跟隨您,請您盡量下達命令吧哎呀呀……」

  看到不停抱著凶華的腳,就快要被踩到,還一邊痛哭流涕地求繞的Q比,家人們全都看傻了。她們兩人之間似乎存有一種牢不可破的主僕關係,凶華到底在她的故鄉,是怎樣對待她的族人啊?

  算了,先把恐怖的事放一邊。凶華一臉嚴肅地看著Q比。

  「Q比,這個房間有沒有其他出口?若要對抗水外星人,那個OASIS能硬起來的話應該會有辦法,但她必須先補給水分才行。所以,最好是能有連接到地下溫泉的道路。」

  「唔,這挺傷腦筋的……這裡是最裡頭的房間,也就是一籌莫展地呀,因為沒有其他出口。若要去地下溫泉的話,必須朝門的方向直直走去……」

  現在被雹霞與帝架壓住,快要被受操縱的避難設施居民們給破壞的門——雖然可以強行突破,但不是聰明的方法。

  「唔……這樣就沒辦法了。為了顧全大局,只好使出這個方法——」

  凶華傷腦筋似地喃喃自語後,看向房裡的家人們、OASIS與Q比等。與被操縱的暴民比起來,這實在是少得可憐的人數,派不上什麼用場。

  可是,她那招牌的淺綠色瞳仁,遇到目前這種狀況時竟然還開心似地閃著詭異的光芒。接著,她威風凜凜地舉起手宣示道:

  「家人們,開始準備宴會!打破這個可笑的狀況,讓那些外星白癡後悔來到地球!雖然不曉得對方的目的為何,但既然威脅到本姑娘安穩的狂亂生活,就要視為敵人予以殲滅!」

  宴會——那是什麼呢?現在才加入他們故事裡的OASIS不明白那是什麼。只不過,一聽到這兩個字,狂亂家族們便露出放手一搏且滿懷希望的表情。那種表情充滿了魅力,OASIS不曾見過。

  「這次要做的事比較簡單!所以不為宴會取名字!我們就輕輕鬆鬆,連享受快樂宴會之高潮的時間都沒有,就輕而易舉地將《水》給打跑吧!這種幫助消化的小騷動,隨隨便便給它處理一下就好了!」

  凶華對家人下達幾個指示後,自己卻在拼湊在一起的蓆子上躺下來。

  「本姑娘凶華……」

  她將剩餘的酒送入口中,囂張地丟下一句:

  「要睡了!」

  睡著了?搞什麼啊!

  ◆◆◆

  先別管睡覺的人,OASIS為了確保地下溫泉裡的水而決定開始行動。

  雖然不曉得凶華為何要睡覺,也不知道這個宴會的目的——但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OASIS索性放棄思考。

  她信任他們所說的話……不對,這跟信任有些微的不同。

  她希望能有所作為,盡力使用這個身體。

  她希望能因此受到誇獎……誰呢?希望能受到誰的誇獎呢?

  「我輩擅長挖洞。」

  百獸之王帝架,宛如鑽上機一般拚命挖掘地下的地基。所謂的擅長並不是指這種事吧?有點偏離常軌了。

  凶華下達的命令很簡單。既然無法開門前進,那就從門以外的地方想辦法。

  要他們想辦法實在有點強人所難,但這個帝架卻自告奮勇地說要挖洞。

  所幸這附近的土質鬆軟,也或許正因如此才在這裡建造避難設施吧?而且,位置還離目的地的地下溫泉很近。帝架全身沾滿泥巴,像是游泳般地下停挖掘地面,最後終於打通泥牆,來到溫泉的地點。

  「呵呵,小時候跟斑斑玩尋寶遊戲時,它有數我挖洞的訣竅呢。」

  「好好,以前的事以後再說。OASIS小姐,拜託你了。」

  帝架挖好洞後,緊接著出現的是手拿保特瓶裝水的凰火。他打蓋瓶蓋,將裡頭的水倒在地上後,OASIS立即現身。

  「瞭解!皇伙,你就仔細看看妾的厲害吧!」

  OASIS舉起手,往眼前的溫泉衝去。

  解釋一下,她之所以會被收在保特瓶裡,是因為若在挖掘地面的過程中直接通過,水氣會很容易被地面吸收,相當危險。

  雖然OASIS的身形仍是人偶尺寸,所以有點靠不住。然而,眼前有大量的水。吸收水後得到力量後,也就能幫上大家的忙。

  在故鄉的「海」星球上,只能無盡地漂流著,自己的存在對他人沒有任何助益。只過著空虛的每一天,而且相當寂寞。然而,現在自己卻能出一份力,不曉得結果會是如何?雖然這在此星球上是理所當然的事,但OASIS卻因此高興得不得了。

  「OASIS小姐,請小心一點!水很多就表示敵人也有可能將地下溫泉作為根據地——」

  凰火的話聲未歇,地下溫泉便揚起波浪並開始扭曲,形成無比巨大且猙獰兇猛的水龍。

  面對這彷彿擁有生命的水集合體、如同童話故事中殘暴的怪物,小小的OASIS架好了備戰姿勢。

  但這時,帝架卻一腳踏向前,低聲說道:

  「OASIS大人,別管敵人,先確保水分!這傢伙就由我輩們……」

  「我輩們?也包括我嗎?我覺得為免被殺掉,趕緊逃走才是上上之策啊。」

  雖然懦弱地嘮叨個不停,但凰火還是拿起了酒瓶。可是,由於對方是大量的水,所以用這點酒也燒不盡吧?

  「雹霞在的話就好了,但他在守護優歌他們跟睡覺的凶華……沒辦法。OASIS小姐,請快一點!我無法撐太久!」

  接著,他為了吸引水龍的注意,故意潑酒挑釁對方。

  「好!交給妾吧!但是皇伙,若妾成功的話,你可要好好獎賞妾哦!」

  『笨公主!到現在還要反抗我們嗎?』

  水龍發出怒吼,彷彿要將對方吞沒似地猛烈朝OASIS進攻。

  OASIS奮力閃避,使盡全力往已沒有《水》殘留的溫泉奔去。必須要先到達那裡,將即將消失的身體補強才行。

  『想得美!我要把你也吸收進來!像你這種小水滴,只要混到我們的質量裡,就會擴散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發神經的你也會藉由分解吸收,得到淨化的作用。你可要心懷感謝啊!』

  「吵死了!有膽就試試看啊!」

  她雙手一揮,躲過纏人的攻擊並跳進溫泉裡。很好,第一步達成了。接著,她張大嘴用力咬下去,但此處的質量果然與剛剛不同,無法硬是反過來操縱對方。

  然而——

  「別給其他星球帶來麻煩!雖然不曉得你們有何目的,但因為你們的暴行,若害妾被他們討厭的話,你們要怎麼補償妾啊!氣死了!有夠討厭啦!你們都給妾坐到那邊!妾好好教育你們!」

  OASIS以迅雷下及掩耳的速度溶於溫泉中,並將大量水分吸收進去。浸透的那一瞬間,連水龍與OASIS自己都很意外,沒想到在故鄉時想都沒想過的大量液體,竟這麼簡單就被自己所支配。

  之後只要照自己所想的操控即可。「海」外星人的戰鬥相當單純——支配並操縱水,將對方的水分吸收過來再操控,並且一步步擴大操控的範圍。

  目前水龍與OASIS所支配的水量幾乎相等,這時就必須靠實力來決勝負。

  「哈哈!哈哈哈!你們等著瞧!今天的OASIS是絕佳狀態啦!」

  《水》尚未完全支配溫泉——也許是他的能力不足,真是失策。

  另外,《水》或許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以挖洞的方式出場,而且也沒想過OASIS竟會發揮如此驚人的能力。

  連OASIS自己也很意外。然而,想要有所貢獻、想要守護狂亂家族們、生氣同胞所帶來的麻煩等,這些情緒在OASIS內心裡的確變成一股強大的力量——贏定了,如今的OASIS所向無敵。

  「超巨大的OASIS誕生咯!」

  不斷膨脹的OASIS,此時的身高已幾乎與凶暴的水龍相同。也就是大得不得了,大到幾乎能將凰火他們踩死。

  「超大!」

  眾人高聲尖叫著。OASIS見狀,看起來很高興似地挺起胸膛說:

  「看到了嗎?聽到了嗎?嚇到了嗎?妾是從遙遠的外太空而來,會唱歌會跳舞的正義夥伴哦!做壞事的怪物們,妾要打得你們屁滾尿流!」

  『沒、沒有常識的傢伙!哼……不過,竟然有辦法一個人操控這麼大的質量!雖然有點訝異,但不會動搖我們勝利的事實啦!」

  水龍高聲咆哮,接著像龐大的濁流般撲向超巨大的OASIS。

  這儼然就是場怪獸大對決。凰火與帝架因為是男生,所以能開心地欣賞這場戰鬥。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場面太誇張而停止思考罷了。

  「哈哈!哈哈哈哈!OASIS拳頭!」

  『呀——』

  OASIS用拳頭迎接衝過來的水龍,一拳將水龍揍得倒在地上後再跳起來。雖然頭撞到了天花板,但她沒有理會,又一直線地往下踩。

  「接著是OASIS大腳!」

  隨著噗滋一聲噁心的聲音,OASIS的大腳□爛了大地與敵人,水龍的全身被踩得整個噴出來。

  『咦?哎!等等!等一下啊!你真的沒在客氣耶!再怎麼說我們都是同胞啊!是外星朋友啊!好歹要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呵呵,妾還沒學到這句話哦!教教妾那是什麼意思吧!看妾的必殺技——」

  『等一下!我要生氣咯!為什麼你能講得一口流利的日文,卻沒學到手下留情這個——

  「必殺!OASIS光——束——」

  OASIS將手腕做出十字交叉,笑容滿面地大喊。然後,她的手腕頓時釋放出聲勢驚人的激流,形成所謂的殺人光束猛烈射向水龍。

  因恐懼而慌亂,狼狽地失去統率能力的敵人,因為受到這一擊而被OASIS觸碰到,下一刻立即被支配——破裂、爆散!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龍魂飛魄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義必勝!地球的基本法則!」

  接著她降落至地面。恢復人類尺寸的OASIS心滿意足地回頭看向凰火與帝架,並擺出勝利的手勢。

  「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吧?皇伙、地賈!只要OASIS認真起來,一下子就能收拾得清潔溜溜了!很厲害吧!你們要好好獎賞妾哦!」

  「……」

  「……」

  「哎呀?奇怪?反應好冷淡喔?你們可以獎賞妾哦!」

  看到跑過來的OASIS,原本嚇傻的凰火終於回過神來,並輕輕撫摸她的頭。雖然看到了驚人的畫面,但對方是外星人,會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總之,她是為了保護他們才奮力一戰的。

  因為擔心對方還有殘留下來,凰火警戒地環視四周,判斷應該安全後,才向OASIS微笑說:「謝謝你,OASIS小姐。謝謝你救了我們。」

  「……」

  OASIS難為情地瞇起眼睛。然後她抬頭看向凰火,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說:

  「嗯!太好了!皇伙開心的話,OASIS也很開心!」

  ◆◆◆

  地下溫泉的怪獸大對決結束後,OASIS、凰火與帝架決定一邊解救那些被操控的人類,一邊前往凶華他們所待的房間。

  雖然可以從地洞回去,但人類尺寸的OASlS沒辦法被收進保特瓶裡。若沒有東西將她與土地隔絕的話,好不容易補充到的水分就會被大地給吸收了。

  雖然不曉得《水》降落至地球的規模有多大,但竟然足以操控地下避難施設裡的居民,那就棘手了。

  被《水》操控的是沒有武力裝備的一般人,但即使如此,人數還是過於龐大。即便OASIS除去侵入人體內的《水》,但可能春風吹又生。期間若將這些人作為人質的話,肯定會有犧牲者出現。

  OASIS他們雖然擔心,但沒想到事態竟已平定下來。

  「咦?」

  凰火一瞬間還以為此處遭受了毒氣攻擊。

  到處都有倒地不起的人,全都失去意識且說不出話來。沒有人被操縱,也不見任何人走動。OASIS立刻跑向其中一人,欲詢問究竟發生何事,但她馬上抬起頭,大惑不解地說:「似乎曾被《水》支配……但他們為啥已經跑掉啦?怎麼了?是因為《水》總部的水龍受到我的攻擊後,自知危險而逃跑了嗎?」

  這時,在不知想些什麼的OASIS對面突然出現個人影,凰火見狀立即警戒地拔出自動手槍對準對方。

  「等等,等一下!是我啦!」

  高舉雙手,就算被子彈打到應該也不痛不癢,溫和的亂崎家三男——雹霞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優歌、千花、背著仍在睡覺的凶華的銀夏,以及擔心看著這些景象的Q比,一個個走在他身後。

  「各位……咦?沒躲在房裡不要緊嗎?」

  凰火鬆了口氣,並搔著臉頰問道。雖然想請OASIS檢查看看他們有沒有被《水》操控,但她看到凰火的眼睛後,搖搖頭表示沒這個必要。

  「他們沒被控制。」

  「凶華怎麼了?她睡得好熟哦……跟大家昏倒的情況有沒有關係呢?」

  凶華一副睡得很甜的樣子,還頻頻說著夢話。凰火敲敲她的頭,確定她沒有起來的意思後,再看看周圍的狀況。這個……該怎麼說呢?事情已經解決了嗎?凶華說這次的宴會很簡單,而且的確除了OASIS大暴動之外,並沒有出現什麼其他的騷動。不知不覺間,這件事就解決了。

  『呵呵呵,很困惑吧?很不知所措吧?因為說明不足,這也沒辦法嘛!』

  凶華仍閉著眼睛,卻突然用可愛的口氣說道。

  那是感覺很熟悉、很開朗的少女聲音,但卻不是凶華的聲音,似乎是有人讓失去意識的凶華嘴巴動了起來。凰火一瞬間以為是「海」外星人而擺起架勢,但對方立即報上名來,這才解除了他的疑慮。

  「好久不見的各位,以及初次見面的各位。」

  連凰火都沒想到會在這裡聽見這個人的名字。

  『大家好……嗎?是敖德薩·艾大人登場了。』

  「敖德薩·艾……」

  這是以前將凶華、凰火還有死神捲入騷動之中,計畫了一連串陰謀的人所擁有的名字。

  她的正式名稱為敖德薩·艾格裡芬。

  統治著名為魔族的精神生命體的女王,凶華「精神」上的妹妹。

  凶華是存在於身份不明的肉體裡作為精神生命體的魔族,也是敖德薩的姐姐。凶華似乎是寄宿在凡妮莎·艾德拉岡這個身份有點複雜的身體裡,她之所以擁有「行動電話」等的特異功能與超乎人類的運動能力,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的樣子。

  雖然對凶華的身世還不是很清楚。但對凰火而言,幸運的是他們已經與敖德薩達成和解,而她也因為已站在狂亂家族這一方,所以才會對凶華或雹霞提出警告。

  就像現在,她似乎並不想害凰火他們,而且還笑咪咪地說著話,輕鬆的口氣跟這個場合感覺很不搭。

  『我從姐姐那裡聽到目前的狀況,所以大致上瞭解了哦。這件事跟魔族是沒有關係啦,不過好像很麻煩的樣子呢。敖德薩·艾好同情各位哦。』

  接著,她簡單地說明凶華所企畫的宴會內容。

  『魔族是精神生命體,自我是存在於與肉體不同的次元裡。所以就算身體被外星人操縱,但只要反過來控制該外星人的肉體就沒問題了吧。大家一開始被外星人所佔據時,不是只有姐姐很快就恢復過來嗎?』

  聽完敖德薩的話,OASIS與雹霞都同意地點點頭。看來他們同時想到那個畫面了。不過,因為凰火當時也被操控,失去了自我所以不記得。

  『所以姐姐才睡覺,透過夢來呼喚魔族哦。姐姐要我幫她。雖然敖德薩·艾能動用的手下不多,但姐姐在魔界非常紅,所以大家都開開心心地來幫忙咯……嘿嘿,雖然有點不甘心。』

  哦,原來凶華莫名其妙地睡著是為了這個原因啊。因為她判斷最適合對抗「海」外星人的是魔族,所以為了呼喚他們才前往魔界。

  一旦被魔族所支配,就會長出貓瞇或兔子的耳朵與尾巴。所以,也許凶華的自我還殘留在她的身體裡,還沒有完全與肉體分離吧。

  凶華大概還有兩成或三成比例的自我留在身體裡。如果完全分離的話,對方就能隨意活動這個肉體了,但也許是凶華不願意完全放手吧。

  「……那麼,為何凶華還沒起來呢?外星人已經全被趕走,事情已經解決咯,敖德薩妹妹。」

  『你竟然叫我敖德薩妹妹哦?呵呵,好可愛的叫法哦。不過,再怎麼說敖德薩·艾還是個女王哦。』

  並沒有完全潛入凶華的肉體中,只操縱嘴巴來說話的敖德薩,她害羞地說完後,動了動凶華的手指,指向走廊的另一頭說:

  『這個啊,魔族並沒有殺了那些外星人,只是將他們從人類的肉體中趕出來而已哦。姐姐現在應該在追著那些被吐出來的外星人,逼問他們有什麼目的吧?應該是往這條路直直走去的地方吧?』

  她似乎在跟其他的魔族通訊。像是能將電波傳至遠處的電話一樣,將聲音傳至遠處後再立刻傳回來。

  『唔唔,0K。直直往前走,到盡頭後右轉,外星人被追到裡頭的一間大房間了。』

  「那我們走吧。雖然已經不危險了,但大家還是要小心一點。」

  凰火作先鋒,其他家人一個個接在他身後。

  雖然心情已恢復平靜,但前方傳來的悲鳴卻打破了安穩的空氣。

  「慘叫聲?」

  OASIS頓時跳起來,比任何人早一步奔馳在走廊上。

  「好像發生啥事了!妾去查看一下!」

  「等等,OASIS小姐別一個人跑過去啊!雹霞、帝架,我們也一起過去!銀夏,你要保護千花與優歌所以走慢一點!似乎很危險!」

  「瞭解、瞭解!」

  大家配合凰火的號令,慌張地開始行動。

  敖德薩呵呵笑著,像是在看另一個次元裡的事般,開心地喃喃道:

  『搞什麼啊,這些人還是一樣手忙腳亂的嘛。』

  狂亂家族無視魔族女王的自言自語,在地下避難設施裡拔腿狂奔。

  ◆◆◆

  屈指一數,才發現自己待在這個星球上的時間實在很短。

  然而,對OASIS而言,就算將在故鄉里無意義漂來漂去的時間集合起來,其濃度也不敵昨天與今天體驗到的事,以及與相遇的人們所做的交流。

  OASIS想了很多,也曾經覺得一頭霧水,煩惱到快要發狂。然而,她現在很高興那些憂鬱的情緒幾乎已被一掃而空。

  來此星球的目的很單純又明確。

  契機則是因為故鄉「海」上的「天神」。

  其他的《水》都很畏懼他,全躲得遠遠地不敢接近他,假裝沒有這個人存在。但OASIS出於因緣際會,跟他有過短暫的談話,對方還告訴OASIS她正在戀愛。

  他說他並非真正的「天神」,只是替離開此星球的「天神」代班而已。他甚至不是什麼神,所以不用怕他,而OASIS也將自己的煩惱一股腦兒地對他傾訴。

  她一直坐在為數不多的巖場上,向遠處閃耀的星星伸出手,莫名地感到寂寞。明明她跟大家連繫在一起,而所謂的全體應該很令人安心,卻總覺得缺少些什麼似的。她好想跟其他人說說話、聊一聊,而且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一味地望著天空。

  然後,「天神」對她說:「你正在戀愛。」

  他笑著說—跟我一樣。語氣是那麼惆悵,令人不捨。

  於是,OASIS開始思考他口中所說的「戀愛」之意。

  她煩惱著、掙扎著、痛苦著,但卻始終找不出答案。

  當「天神」說他將為了與約定好的戀人相會而離開星球時,OASIS請求對方帶她一起去。「天神」說自己所傾慕的對象,應該是在手伸出去的那一端。為了尋找這個人,為了尋找未曾謀面的戀人,OASIS離開故鄉,在浩瀚的宇宙中旅行。

  她還不明白戀愛的概念。

  她還不曉得自己戀愛的對象是誰。

  然而,OASIS卻不後悔離開自己的故鄉。她想,應該很快就會找到了。感覺無論是對戀愛還是戀愛對象,都隱約有所瞭解了。

  手能構得到!總有一天,當她手一伸出去,便構得到那些耀眼的繁星。

  她也很關心「天神」,不知道他與他的戀人重逢了嗎?

  因為自己到現在還沒遇到,所以希望他能成功。

  「住手吧!別再丟人現眼了!」

  在盡頭的大房間裡,被魔族趕出人類身體的「海」外星人集合起來,還到處暴沖,試圖做最後的抵抗。雖然不曉得有多少《水》降落至地球,但目前殘留下來的是全長三公尺左右的水怪。其餘濺濕在地上、被酒燒乾的殘骸,令人慘不忍睹。

  OASIS覺得再這麼爭鬥下去也沒意義,所以對團團包圍並進行大肆破壞的《水》大聲說道:

  「你們雖然不會『死亡』,卻會感覺到『疼痛』吧?妾很清楚哦!再這樣下去只會更痛、更可怕而已,為啥還要戰鬥呢?你們到底想幹啥?即使受傷、即使痛苦也要達到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住口!閉嘴!背叛者!』

  《水》伸出像觸手一般的水,用力打向OASIS,並兇猛地大叫。

  滾落在地的OASIS馬上被凰火扶起來。但自己的忠告傳不進同胞耳裡的這項事實,比被毆打更令她心痛。

  那些《水》睥睨著四周,憤恨地大吼大叫。周圍的狂亂家族、「設施長」Q比以及OASIS,均擺出了備戰姿態。雖然應該是凶華將《水》逼到這裡,但卻沒見到凶華的身影。魔族應該是處在另一個次元吧?連OASIS也看不見精神世界,所以不太清楚。

  仍在熟睡的凶華身體中,已經感受不到敖德薩的氣息了。只是她睡覺的姿態中,充滿一種莫名的黑暗氣息。

  總覺得有股不祥的預感,似乎不能吵醒這個沉睡中的少女。而且,現在必須先解決眼前這些「海」外星人。

  一邊怒瞪著,《水》一邊用極其兇惡的口吻說:

  『笨公主!你感覺不到嗎?拋下我們近千年,那可恨的「天神」就在此星球上啊!』

  「『天神』?」

  OASIS腦中立刻浮現出告訴自己正在「戀愛」的「他」,但後來發現對方所指的,似乎是「他」所代理的、「海」星球上真正的「天神」。

  但「天神」的氣息是什麼?她不太明白。由於OASIS用薄皮覆蓋自己,將自己與全體切割出來變成獨立的一滴水,所以已經不懂《水》的感覺了。

  《水》像是自暴自棄般,高聲怒吼著:

  『沒錯!拋下我們,讓令人厭惡的強欲王代替自己後便離我們而去,一千年間行蹤不明的「天神」!就在此星球上!』

  強欲王——這就是「他」的名字。

  害羞地說自己正在戀愛的「他」,有做了什麼令人憎恨的壞事嗎?「他」並沒有擾亂「海」也沒有傷害《水》,只是靜靜等待著戀人。

  氣強欲王說過,他一定會將「天神」帶回「海」星球上。但開什麼玩笑!一千年來都丟下我們不管,現在竟然要以支配者的姿態回來嗎?我們決定全力阻礙強欲王的行為!讓他無法回到「海」,並殺死他想帶回來的「天神」!如此一來,「海」才能得到永遠的平靜!』

  《水》發射出如炮彈般的液體,並伸出觸手。巨體劇烈晃動的《水》,憤恨不平地發出兇猛的攻擊。

  原來是這樣哦!OASIS想,原來這就是《水》的目的啊。

  真正的平穩安定——這跟OASIS的目的恰恰相反,怪不得她無法理解。

  OASIS邊想,並想起一個故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是「海」星球上如傳說般流傳下去的「神話」。

  最初誕生在「海」星球上、充滿「生命之水」的高度智慧生物,是因為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的世界很寂寞,所以將自己的身體切得細細的,再將那些片斷做為核心,創造出OASIS與《水》。

  那個最初的生命,在想像不出來的遙遠過去中,彷彿奇跡般創造出《水》等生命——那正是「天神」。

  然而,一千年前當強欲王來襲時,「天神」沒有開戰而是逕自逃走。於是強欲王就一直待在「海」上,並宣稱他在代理「天神」。

  「海」從那之後,就保持著微妙的緊張感,安穩地持續到現在,然而如今,強欲王卻說要帶「天神」回去而飛向宇宙。

  《水》於是慌了起來。事到如今,支配者才要回來控制他們,實在令人頭大。「海」星球已經完全屬於《水》,並沒有「天神」的棲身之處了。

  況且,既然《水》是「天神」所創造出來的,那麼只要「天神」希望他們消失,他們就會一個部不留地消失不見。《水》當然不希望這樣危險的人物回來擾亂他們平穩安逸的生活。

  所以,《水》才想阻擾、阻止強欲王的目的。換書之,殺死「天神」才是《水》來此的最終目標。

  OASIS想到這裡後,皺起了眉頭。

  「……那你們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作亂呢?這裡有『天神』還是強欲王在嗎?妾可是完全感受不到哦!」

  沒錯,一想到他們的目的,就覺得他們此刻的暴行很奇怪。強欲王又不在此處,「天神」也是。雖然OASIS不曉得「天神」的樣子,但應該不在這裡才對。若創造出自己的人在身邊,應該會有所察覺才是。

  『我們感覺到氣息……』

  《水》用畏縮的聲音小聲說道。

  『沒錯……「天神」就在這個避難設施裡……但我們也不曉得哪個才是「天神」,所以決定殺死全部的人。』

  「在這些人之中嗎?」

  OASIS不太理解《水》所說的話,所以有點困惑地觀察著狂亂家族們、Q比,以及倒在走廊上的避難設施居民。當她一看到凰火,心就撲通撲通地跳。

  『你也感覺到了嗎?我們造物主的氣息……』

  「……」

  OASIS壓住劇烈跳動的胸口,並露出些許痛苦的表情。

  ——難不成……

  當她看著凰火,被凰火觸碰時內心所感受到的溫暖;當她受凰火誇獎時被摸摸頭,或凰火溫柔地跟她說話時,內心就會感到無比雀躍。

  難道不是嗎?這些……都與戀愛相差不遠了,真虧她現在才想到。

  「皇伙……嗎?」

  OASIS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凰火。

  這樣的心情,這般惆悵卻又幸福的感覺——並非戀愛,而是對造物主的崇拜或是畏懼嗎?

  『是嗎!』

  剎那間,《水》的觸手如子彈般穿過楞在原地的OASIS身邊,並從上空朝向一臉驚訝的凰火攻擊。

  慘了!《水》看到OASIS指著凰火,便誤以為他是「天神」。

  『殺掉「天神」後,便達成我們的願望了!』

  OASIS見狀,咬著牙下意識地伸出手。

  就像在故鄉,即使明白構不到那顆美麗的星星,卻仍拚命伸出手的情形一樣。

  作著夢、擁有希望、堅信構得到,所以努力地伸出手。

  然而,她卻仍然構不到。

  她伸出的手無法阻止《水》的觸手,只是胡亂地搔著。

  警覺到時已為時已晚,激流般的觸手像是要挖掉凰火的頭一般,疾奔而來。眼看下一刻凰火就要歸天了。

  這個現實將OASIS打落入絕望的谷底。

  「……各位很傷腦筋吧?」

  剎那間。

  彷彿作夢一樣。

  「呵呵呵,怎麼了?為何每個人都全身濕答答的?因為對方是水所以也沒辦法嘛,但笑臉才能迎來福氣哦!各位,笑一個吧。」

  對方幾乎沒有動作,只將手中的扇子輕輕一碰。

  如此一來,使OASIS絕望的《水》觸手,就這樣被粉碎了。

  「各位,高興吧?我像奇跡一樣,在緊要關頭時出現咯!」

  長過身體、又長又直的黑髮:色彩繽紛的十二單衣以及金色的皇冠:附有刀刀的扇子;嘴角露出輕鬆的笑容,眼角有著冷冽的威嚴。

  一眼就認得出來。

  啊!那個人是——

  「月香!」

  雹霞突然放聲大喊,魯莽地跑向被稱作月香的這名女性。

  月香不解地歪著頭。她以為對方要抱她,所以便張開雙手做出擁抱的姿勢。

  「哦?很好很好,雹霞要跟我撒嬌嗎?汝可以盡量跟我撒嬌哦!來吧來吧。」

  「才沒有,我是來揍你的!」

  雹霞突然握起拳頭,用力朝月香揍下去。

  月香滾了幾圈後,哀怨地倒在地上,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雹霞。

  「雹……雹霞、雹霞竟然打我?」

  月香陷入混亂中,而雹霞難得地發出竭盡全身力氣的怒吼:

  「你到底跑去哪了!」

  「不……這個……雹霞,我也有苦難言啊。」

  「為什麼不道歉!隨隨便便就離家出走,還害我擔心!你這個笨水母!趕快說對不起!」

  「……對不起。」

  邊用袖子擦拭眼角,假哭的月香邊抽抽噎噎地裝可憐說:

  「雹霞好可怕,姐姐我好可憐哦……雹霞,變回原本溫柔的模樣吧。你們看看,父親、姐姐,大家要好好罵罵他才行啊。」

  「月香才應該要被罵!」

  「對不起……對不起……我道歉了,請原諒我。」

  莫名其妙,凰火他們似乎也搞不清楚狀況。

  在這段奇怪的對話中,月香慢慢站了起來——雖然月香已失去原有的威嚴,但依本能來理解現況的OASIS仍不禁低吟:

  「天、天——」

  『是「天神」嗎?』

  《水》似乎同樣恍然大悟,用發抖的聲音問道。

  月香一臉無趣地看著OASIS,並抬頭看向巨大的水怪後,輕輕歎口氣。

  散發出不可思議的氣息,看起來只是一名黑髮少女的月香——她手靠著臉頰,手腕上的手環發出鏘鄉的聲音。

  「唉……我還在想應該不可能吧,但沒想到真是汝等呢。特地從遙遠的故鄉來到此星球,各位真是辛苦了。」

  聽到這平和的聲音,《水》反而有點害怕。但也許是想起原來的目的了,他立刻打起精神,渾身發顫地恫嚇道:

  『相隔一百年後,終於在這裡見面了!』

  「正確來說是一千年咯。」

  『囉嗦!給我好好看著!可恨的舊支配者啊,為了我們和平安穩的生活,你就去死吧!』

  「啊;別這樣啦。」

  攻擊而來的水炮、觸手與惡意,全都被月香巧妙地用扇子揮開。

  接著,月香無聊地伸了個懶腰。

  「汝等是我所創,難道以為能力會在我之上嗎?還有,也許汝等還不曉得……」

  然後,她說了一句輕輕鬆鬆就將《水》的目的化為鳥有的話——

  「我若死亡,汝等也會同時死去哦!」

  『什麼?』

  《水》發出驚呼,做出大感驚愕的動作。

  OASIS同樣也大惑不解,望向悠悠哉哉站在原地的「天神」——月香。

  「這個……該怎麼說呢?」

  月香像是懶得解釋似的,望向遠方喃喃道:

  「汝等只不過是由我身體的片斷作為核心集合起來的『生命之水』而已。我一死,我身體的片斷也會跟著腐敗壞死,因而汝等也會無法確保自己的存在而死亡。就是這麼回事。」

  『這樣、這樣的話……』

  《水》用有點蠢的口氣問道:

  『若我們殺了你,我們也會死亡……也就是說,我們的目的——』

  「絕對不會成功。應該說,若成功的話,汝等自己也會全被毀滅……汝等只是徒勞無功、白費力氣罷了,可惜啊可惜,明年再說吧。」

  說完一堆日本俗語後,月香將掌心朝向《水》。

  「替我轉告故鄉的《水》。我並不想擾亂汝等平穩安逸的生活,若覺得我會妨礙各位,我就永遠不回『海』星球。我向汝等保證……所以,你們也別再爭鬥了,知道嗎?愛·與·和平。掰!」

  月香悠哉地擺出勝利手勢後,用指尖指著啞口無言的《水》說:

  「各位辛苦了。天靈靈地靈靈……」

  她念出彷彿是咒語般的話。

  「帕!」

  一瞬間,大量的《水》被濺至半空中,然後流入月香的手中。如同被吸入排水溝的洗澡水一般,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後慢慢消失。

  原本是「天神」月香身體一部分的《水》——是被回收了嗎?

  月香像是吃到難吃的東西般,臉揪在一起,接著用伸出的手輕輕捶著肩膀。

  「真受不了……雖說解決一件事了,但現在日子愈來愈不好過呢,強欲王也還在……算了,至少已擺平《水》的問題啦。這個……大家看看,月香妹妹好可愛地保護了這個莫名其妙的設施之和平哦。」

  月香對楞在那裡的家人們,雙手一拍催促說:「拍手!」

  帕帕帕……當場響起輕鬆的鼓掌聲。

  如疾風般出現,又輕輕鬆鬆將危機解決。真傷腦筋,該怎麼說呢?這個「天神」月香真令人懾服。只要她一出手,似乎沒任何事能難得倒她。

  這樣無所不能的月香,也有煩惱的事嗎?

  「那麼,倒在那裡的人類以及善後的處理,就交給我的家人吧——唔!」

  這時,月香才第一次看到一直杵在那裡的OASIS。

  宛如宇宙般幽暗卻又美麗漆黑的瞳仁,看向她問:「汝要怎麼辦?」

  「咦?」

  OASIS緊張地亂揮著手,月香臉上則掛著笑容走向她。

  「要與那些《水》一同消失嗎?不過,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水》變質的例子呢……我倒挺有興趣的,若讓你消失的話也很可惜。」

  接著,月香確認似地丟出一個問題:

  「汝也想殺我嗎?要是如此,因為我會很害怕,所以你就消失吧。」

  OASIS用力搖著頭。

  她並不憎恨「天神」,也不像《水》般渴望平穩的生活。那麼,她究竟想要什麼呢?雖然這麼想,卻始終找不出答案,令她急得直跳腳。

  OASIS受不了了,她表情誠摯地面向月香——自己還不想消失,還想以OASIS的身份活下去。

  「『天神』。」

  「我並沒有汝等口中所說得如此偉大。」

  「這個……妾好像正在戀愛。」

  彷彿自言自語般,她將腦中的煩惱、內心懷抱的重要情緒傾吐而出。

  「強欲王這麼對妾說,但妾卻不曉得這是什麼意思,所以才來此星球。妾也想了很多,然而,妾還是沒有任何頭緒。戀愛是啥啊?愛情又是啥呢?妾不懂……妾想找尋答案。所以妾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希望總有一天能夠明白。」

  她瞄了凰火一眼,接著再看向月香。

  「當《水》說到『天神』時,妾原以為強欲王所說的『妾正在戀愛』這句話,是指妾崇拜離『海』而去的『天神』,是種本能的慾望。然而,妾總覺得有些不同……」

  她不太會形容,而且又有點焦急,但仍用真摯的聲音對靜靜傾聽的月香說:

  「雖然妾不曉得戀愛是啥,但妾戀愛的對象應該不是『天神』。妾不是以《水》而是以OASIS的身份在戀愛,所以,這應該不是什麼信仰的心情吧?在那裡的Q比充滿了信仰之心,但妾的心情似乎跟她不同。妾無法確切地明白這種不確定的感情……」

  她低著頭,泫然欲泣地看著月香伸出來的手說:

  「所以,這個……妾不想死也不想消失,OASIS不想在這裡被您吸收回去,從此消失。雖然妾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滴水,但在這一滴水上所產生的戀愛心情,妾直到現在還不明白啊。」

  「……戀愛嗎?怎麼到哪裡都是這個話題啊?」

  終於開口說話的月香,用有些隱諱又有點曖昧的聲音說:

  「這樣的話,只要不停地想、不停地想,汝總有一天會瞭解的。在那之前,汝就自由自在地生活吧,OASIS。然後,若哪天汝完全瞭解戀愛的意義時,再偷偷告訴我吧……因為我也有類似的煩惱啊。」

  「『天神』也——」

  曉得自己能夠活下去,令OASIS相當開心。她像是安撫撲通撲通的心跳般壓著胸口,偷偷問說:

  「——您也在戀愛嗎?」

  「……」

  月香剛開始時故意裝傻,眼神轉向別處,之後才苦惱地瞇起眼睛。接著,她歎口氣,變換幾種表情後,才瞄了一眼正四處忙碌、處理宴會善後事宜的亂崎家成員——最後,在OASIS的耳邊悄悄說道:

  「……不能跟我的家人說哦。」

  知道天神也在為愛煩惱後,OASIS開心地笑了出來。

 ☆★☆★☆★☆★☆★☆★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若對尊貴或贊助會員有任何疑問,歡迎向我們查詢。我們的即時通或MSN: admin@eyny.com

使用道具檢舉

Rank: 1

帖子
2766
積分
130 點
潛水值
186949 米
9
發表於 2009-5-22 09:46 PM|只看該作者
分享使你變得更實在,可以使其他人感到快樂,分享是我們的動力。今天就來分享你的資訊、圖片或檔案吧。
  番外篇卅   亂崎凶華的姐妹

  話說回來,說起被擱置在一邊的那個凶華大小姐。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人類世界的騷動告一段落後,洋洋得意地回到精神世界的敖德薩·艾,迎接一臉超級不爽的凶華。

  「魔界發生大叛亂了!」

  「……請問?」

  「你這個大白癡,真是無藥可救的大笨蛋。雖然本姑娘凶華曉得魔界目前的情勢亂七八槽,但沒想到女王或親信一不在魔界,就好像是邀請大家一起來作亂似的。」

  「可是、可是……」

  敖德薩嚇了一跳,對著在一旁因大量魔族反叛軍逼近,而覺得徹底絕望的親信中的親信——負責照顧她生活起居的斯亞·雷克雷斯聶斯,說:「這個……我離開據點只不過一小段的時間而已,難道真的發生叛亂了嗎?」

  「他們應該早就看準時機了。像是不滿敖德薩·艾格裡芬閣下統治的民眾,以及舊政黨凡妮莎的殘存勢力,還有單純喜歡作亂的人全都集結起來……」

  由於這是精神世界,所以並不會出現逼近中的大軍們腳下發出的足音。然而壓迫感以及無法言喻的不安氣氛不斷湧來,使敖德薩不住地顫抖。

  「可是,這個……」

  「如果留下一些親信或軍隊什麼的,不要全員前往人類的世界,就能控制這場叛變了吧!」

  看到擺出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且嘮嘮叨叨的凶華,敖德薩拚了命地解釋。

  「可、可是!又不是全部的人都過去啊!斯亞有乖乖留下來啊!」

  「光靠斯亞一個人是無法控制叛亂的,敖德薩,你太相信斯亞了。」

  「他拚命在抵抗了……只是力有未逮嘛!我也知道這個斯亞挺沒出息的……」

  「不,斯亞並沒有錯,斯亞已經盡力了。全是那個不懂得思前想後的笨女王的錯。」

  面對不斷哀傷悲歎、整個人充滿戰敗氣息的斯亞,以及氣呼呼的凶華,看到兩人身上所散發的氣息,令敖德薩幾乎快要哭出來似地大喊:

  「太太太、太過分了!敖德薩·艾才沒有錯!敖德薩·艾根本沒失敗啊!大家之所以會群起叛亂,全都是因為姐姐尋求敖德薩·艾的幫忙啊!姐姐若沒有開口,敖德薩·艾就不會帶著大家前往人類世界啦!」

  「別把錯全怪到別人身上。啊,反叛軍已經到這裡啦。那麼,加油咯,女王大人。已經不需要你們了——因為本姑娘凶華要回去啦。」

  「……等一下。」

  隨著敖德薩的聲音,凶華的動作像是被隱形的牆壁給擋了下來般停住。

  回去!她想趕快回去。再不回去的話,就會被捲入這場愚蠢的叛亂之中了。

  然而,凶華卻無法自精神世界中抽離,只能乾著急地直跳腳。

  「怎麼了……敖德薩?」

  「呵呵,嘿嘿嘿……我才不會讓你一個人逃走呢。敖德薩·艾跟姐姐可是密不可分的哦,你要陪我一起到地獄的盡頭哦。」

  「開什麼玩笑!本、本姑娘凶華要回去了!我才不要陪你呢!魔界的事就由魔族的人解決吧!」

  「你才別開玩笑呢!明明是你把我捲入人類世界裡的!好了,姐姐,你就覺悟吧!看你是要在這個魔界裡,被我消滅你的精神:還是你要消滅所有反叛軍,拯救魔界後再回去。仔細想想看!」

  「別、開、玩、笑!我、要、回、去!」

  「不、行!不、準、你、回、去!」

  「夠了,你們兩個!這裡又不是給你們姐妹吵架的地方!反叛軍已經——」

  剎那間,精神性的攻擊動搖著整個空間,在人類世界裡體會不到的不舒服感覺朝凶華她們襲來。如此一來,本性單純又殘暴的凶華,被這一擊給激起了鬥志,變得完全不顧後果。

  「你們這些臭傢伙!剛剛很痛耶!不准你們對如神明般崇高偉大的本姑娘凶華呲牙裂嘴!真是好大的膽子,我才不管你們是魔族還是白菜!有誰敢對本姑娘凶華刀劍相向,我就要取他的狗命!」

  「呀!姐姐好帥哦!好厲害哦!敖德薩·艾也要加油!』

  反叛軍人數的多寡並不重要,因為這裡是僅以精神強度來決定自身實力的魔界。而那個桀騖不馴、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凶華,其精神強度的破壞力之強,是沒有人能比得上的。

  敖德薩只有嘴巴動得比凶華還快,她衝向因緊張而動搖的反叛軍,大聲警告:

  「哈哈哈哈!真是有夠笨!真是有夠白癡!敖德薩·艾快笑死了哦!你們以為這個人是誰啊?你們真的以為反抗得了魔界王族嗎?她可是令哭鬧的小孩都會閉上嘴巴——黃昏與白色火炎女王啊!凡妮莎·艾德拉岡回來啦!」

  「你這個沒用的人!一有靠山就整個人蹈起來啦!還有,本姑娘凶華在魔界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名字啊?聽好!那邊那個笨女王!趕快結束這一切,本姑娘凶華要回去了!」

  凶華不用說,實在強得不得了,而敖德薩這個女王也非空有其名。她們兩人將逼近的魔族殺得片甲不留,以一擋千的姿態傲視群雄。

  兩姐妹那股如爆炸般不可思議的劇烈攻擊,令逼近的魔族反叛軍發出恐懼的悲鳴。

  「不會吧?真的是凡妮莎女王嗎?對,看這驚人的精神力!肯定沒錯!傳令、傳令!傳令給全軍!是魔王凡妮莎啊!這裡有魔王凡妮莎與女王敖德薩兩姐妹哦!我們不可能全身而退啊!」

  「誰是魔王啊!本姑娘凶華可不是魔王,是偉大的神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回來啦!這才是姐姐原來的樣子嘛!很好,有姐姐這個戰友,勝利一定屬於我方!把那些看不起敖德薩·艾的傢伙打得滿地找牙吧!哈哈哈哈!震盪吧,魔界!狂亂吧,魔族!姐妹一旦合力,就沒人能阻止得了我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凶華還沒醒呢,而且老神在在地說些什麼魔王、天神的夢話……連在夢中都一副至高無上的樣子。算了,別管她,反正到吃飯的時間應該就會醒了。」

  凰火拍拍凶華的臉頰後,一臉疲憊地歎口氣。

  「海」外星人所引發的騷動終於告一段落,亂崎一家為了掌握究竟發生何事,要求曉得事情來龍去脈的月香說明清楚。Q比則以「設施長」的身份,下令他們照顧那些仍失去意識的人類並且修復被破壞的設施,所以並不在場。

  附帶說明,他們並沒有移動場所,這裡仍是被《水》的暴行破壞得慘不忍睹的地下避難設施裡的大房間。

  凰火先不去理會被家人們包圍著、一臉不知所措而陷入沉思的月香,設法叫醒仍悠哉悠哉沉睡在夢鄉裡的凶華。

  「哦?怎麼了?皇伙,凶華還沒起來嗎?」

  撒嬌似地抱著凰火的OASIS,越過他的肩膀偷看凶華的睡臉。凶華睡在地上,看她一臉安穩的模樣似乎不用特別操心。雖然應該沒有什麼事,但不論怎麼打她、搖她,她都沒醒來,所以凰火有點擔心。雖然凶華平常就很難被叫醒,但這也太沒反應了吧。

  「哦哦哦!哦哦哦!原來如此啊!皇伙很煩惱吧!」

  OASIS得意地挺起胸膛,接著蹲在凶華身邊,用手指抵著她的下顎。

  「交給妾吧!OASIS很擅長弄醒人類哦!唔……嗯,應該算很擅長吧?因為妾挑戰過一次而且成功一次!你看,成功率100%哦!」

  只見她捏起凶華的臉,並開心地靠向凶華。

  「哈哈!哈哈哈!妾現在就要弄醒你咯,凶嘩!妾會讓你受不了這個濃郁得不得了的——」

  「別碰我,你這個大白癡!」

  那一刻,凰火看到了。

  凶華那感覺比平日還夢幻的貓耳咻地消失,搖來搖去的尾巴也如溶化般消失不見。

  從沒有採用這種醒法的凶華,雙眼微微張開,露出彷彿將世界上最邪惡、最狠毒的惡意濃縮起來的瞳仁。

  凰火覺得他看過這種眼神。是在哪裡看到的呢?

  他心想,不會吧?在外星人騷動還沒完全解決、各種災厄以現在進行式的形態不斷發生的這種非常時期裡,難不成連那個傢伙也醒了?

  想要親吻凶華的OASIS,她的臉被猛然用力一抓,而且凶華還將手愈捏愈大力。由於OASIS基本上是液體,所以臉凹陷得令人發笑。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住手、住手啦!裡面的東西要跑出來了啦!」

  手腳亂揮亂甩的OASlS開始發飆了,但凶華一點也不在乎。她眨了眨眼後才終於看到OASIS,但連那個視線也冷得令人打顫。

  凶華像丟垃圾般地將OASIS拋出去,手壓在太陽穴上說:

  「好吵……最近怎麼都這樣,一覺起來周圍就吵個不停。雖然我比誰都喜歡破壞與狂亂,但也要是我引起的才有趣啊。」

  她點點頭,慢慢站起來。

  接著,她有點神經質地整理睡亂的頭髮,撥一下瀏海後再將雙手盤在胸前。然後,她依序看著沉默不語的家人,以及一旁面露凶相的凰火。

  嘴角—露出邪惡的笑容。

  「你別這麼緊張,只要別激怒我便沒事。看來,這次那個討人厭的死神血脈並不在呢,這樣就能輕而易舉地將你們全殺光吧?」

  ——果然是她。

  她似乎因被魔界女王附身而被封印起來,但過去曾出現過一次。

  破壞遊樂園的怪物,凶華的肉體,身份不明的那個人。

  「媽……媽媽?」

  其中一名不解目前狀況的孩子優歌,一臉困惑地看著沒有貓耳的母親。

  凶華——不對,是擁有凶華外表的那個人聽到後,落寞地微笑說:

  「我現在不是亂崎凶華哦。」

  接著,她用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但眼神裡卻有凶華所沒有的大量惡意,以陰沉的表情睥睨著周圍表示道:「人稱破壞神……破壞神席格努斯。」

  席格努斯——把其他人都當白癡似的怪物,輕輕把玩著頭髮。接著她皺起眉頭,走向楞在那裡的月香並伸出手不耐煩地說:

  「姐姐、姐姐,有沒有像是繩子一樣的東西,我想綁頭髮。」

  「咦……啊,哦,等一下。」

  恰好,她很自然地稱呼月香為「姐姐」。

  在摸不清頭緒、只是在一旁看著事情演變的凰火其視線前方,月香從十二單衣的袖口拿出古色古香且系有鈴鐺的繩子,交給席格努斯。

  「這個可以嗎?」

  「嗯。」

  席格努斯點頭後,綁起自己藍色的頭髮,然後開始嘮叨個不停。

  「搞什麼……凶華這個傢伙,衣服像在辦服裝發表會似地一直換,頭髮卻都不整理……我這個人啊,比起服裝還比較講究髮型呢。」

  說什麼?她在說什麼奇怪的話啊!

  當凰火驚訝地睜大眼睛時,席格努斯又看向凰火。

  雖說凶華變成席格努斯,但依然是維持個頭嬌小、小學生尺寸的體型,所以凰火很自然地低頭看她。

  「……」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凰火,思索半晌。

  「……馬尾。」

  她仍舊一臉認真地綁起後面的頭髮。

  但是凰火毫無反應,所以她換了很多髮型——

  「……三股辮。」

  「……包包頭。」

  「……側邊一條馬尾。」

  最後她嘖地一聲,又將瀏海撥上去。

  「頭髮很短所以很難改變髮型。算了,就綁這種的吧。」

  她將頭髮在頭部的側邊綁緊,也就是綁成俗稱的雙馬尾。

  她滿意地呵呵笑,擺好姿勢後再對凰火嬌媚地一笑,接著指向他的鼻尖說:

  「迷上我了嗎?」

  「……」

  搞什麼鬼啊?這個人。

  「之後再綁些什麼髮飾吧。服裝也一樣,我適合更低調、暗一點的顏色。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衣服啊!凶華的品味跟我不合耶。」

  女孩子!她是個女孩子!雖然是破壞神,卻是不折不扣的女孩子!

  對於完全陷入混亂的凰火,席格努斯不予理會,重新面向月香說:

  「雖說自我被魔界女王支配了,但我透過凶華,也大致瞭解外頭的狀況。姐姐啊,雖然這是我們久違的重逢——不過因為我一直待在凶華的身體裡,所以感覺也沒那麼久。但是,寒暄的話就免了吧。」

  凶華的肉體只顧著自說自話,並大搖大擺地走到月香旁邊,靠近她的臉說:

  「你每次都這樣,只會隨波逐流,這樣總有一天一定又會失去些什麼的。你還沒學到教訓嗎?我都知道咯……強欲王來到地球了吧?」

  「!」

  看到月香的臉色大變,席格努斯臉上露出嘲弄的笑容。

  「然後呢?你打算什麼也不抵抗,甚至不顧自己的身體,拋棄所有的幸福嗎?笨蛋!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事啊!我說姐姐……若要你跟強欲王在一起,可就浪費了你這個大美人喔。我說姐姐……我們就毀了他吧!」

  她露出破壞神般陰沉的微笑,表情如惡鬼般扭曲,喃喃說道:

  「這樣的話———就放心了吧。」

  面對一言不發的月香,席格努斯一瞬間露出了家人般的眼神。但她卻又立即露出邪惡的笑容,親自毀掉那種眼神,並笑著說:

  「只要我們姐妹倆合力,強欲王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將橫跨千年的無聊愛情徹底粉碎,讓那個笨蛋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吧!這場騷動可好玩咯,姐姐!久違千年的騷動!這次可不會失敗咯!全都交給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後   記

  各位好,我是日日日,在此為各位送上《狂亂家族日記柒》。

  出了番外篇、FBSP的特別篇以及FB網站的連載等,到處狂亂了一陣子之後,許久不見的「本篇」終於出版了。雖然差點就忘記長篇故事該怎麼寫,但當我說:「我忘記了——嘿嘿——」時,卻被皮克裡大老爺給勃住脖子……唔,最後我終於努力完成這一本書。

  《狂亂家族日記柒》——「未來災厄篇」,恭候多時的外星人故事!

  外星人,真不錯:外星人,真是棒。

  我對「電腦」感覺還好,對「槍」、「電車」或「戰鬥機」等東西沒興趣,也對「戰爭」或「不良」完全提不起勁,但對「外星人」、「妖怪」或「恐龍」,就超萌超萌的啦!

  說到這部分,重點在於能讓男孩子的心為之一震。

  對男孩子而言,除了「女孩子好可愛——」之外,其他尚有一、兩件事能讓男孩子的心為之一震哦!「女孩」是大部分男孩子共同的萌點,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萌點會讓人在本能上被吸引住。

  我的話就是「奇怪生物」!我被「奇怪生物」萌到了。

  這個嘛,從現實中存在的海葵、以扁蟲、燈籠魚,到架空的桌柏卡布拉(注4)禿頭吳服怪(注5)。白毛球怪等都很喜歡!只要一想到那些奇怪生物,半夜都會興奮得在床上翻來覆去、徹夜難眠。各位也有過這種經驗吧?

  我在小學時代時就覺得「看膩人類了」,所以跑去無論何時都沒什麼人去的奇怪圖書館,看些奇奇怪怪的書。佈滿塵埃的作者與出版社所發行,那些不曾看過也不曾聽過的書中所描寫的奇怪生物,讓我的童稚之心雀躍不已……各、各位也有這樣的經驗吧?

  男孩子應該都有過這樣的時期,因為是男孩子所以無可奈何。不只有我一個人哦,我可沒有生病哦。

  雖然也有男孩子特別萌槍、恐龍或鐵道的書,但因為我對那些不太有興趣,所以還是一直讀妖怪或外星人的書籍。

  不過,我現在可是認真地在讀困難又專業的學術書籍哦。

  總而言之,從每個男孩子都有過迷戀某些東西的童年時期,直至國家給予選舉權的二十歲的今天,想像著「宇宙」或「外星人」的時間對我而言,就是最幸福的時刻了。

  外星人——自外太空而來的人;從無限遼闊的繁星大海中,選擇地球造訪的不明物體。他們的目是什麼呢?他們的外表又長怎樣?他們的生態又是如何?一旦開始想像,我就會一整夜輾轉難眠。

  注4:Chupacabra,傳說中的生物,意指為吸食山羊血的怪物,出沒於美洲。

  注5:穿著和服的禿頭老人,會在每個人忙得團團轉的黃昏時刻,潛入家中並大搖大擺地坐在蓆子上喝茶的妖怪。

  先把實際上是否真有外星人這種生物放一邊,假設有的話,光是想像他們的一切就很浪漫不是嗎?女孩子無法瞭解這種情懷吧?男孩子應該就會明白……應該明白吧!幹嘛不承認啊?

  因為我是外星人的粉絲,所以很開心這次能寫到外星人的故事。所謂的外星人,因描寫方式的不同,應該可以更驚悚才對,但日本人與身處基督敦文化圈的歐美人不同,並不覺得外星人特別可怕。(關於基督教與外星人間恐怖的因果關係有點複雜,若有興趣的話,我在下回的後記裡再詳細介紹。沒興趣的話就不說了。而且我想《狂亂家族日記》的讀者中,應該沒有人會想聽複雜的內容吧?)

  所以,這次所寫的是奇怪、可愛又很親切的「外星朋友」。

  若未來真有這樣的外星人造訪,並能與地球人做朋友的話,該有多好啊——跟小時候的願望一樣,沒有進步的日日日。

  反正,我就是用這種感覺完成了外星人篇的上集,《狂亂家族日記》的第七集。

  沒錯、沒錯,這次跟第五、六集一樣都是分成上下集。不過,上次是因為不小心寫太多而臨時分成兩集,但這次則是一開始就設計成上下兩集。因此就算只看這一本,也會覺得故事很有趣吧。

  此外,這次新登場的角色很多,因而登場人物的人數有稍微節制了一下。但皮耶魯、蓋柏克博士、哈密瓜刑警或斑斑等人,應該會在下冊一股腦地跑出來吧。大家集合起來,把宇宙與魔界全都拉進來,享受一場歡樂愉快的熱鬧祭典吧!也請各位讀者多多支持!

  以下是謝辭。

  已經完全成為「皮克裡」的責編K。《SWEET HOME SWEET》雖然已經寫完,但今後也請在狂亂家族的後記裡,讓我以你為題材撰寫一下吧。(啥咪?)

  以及自FBSP的座談會以來,偷偷將對方設定為「紅顏薄命美少女」的插畫家x6suke。請保重身體,今後也一起創造這個狂亂的世界吧。還有,這次出現很多新角色,真是抱歉。

  接著,是在工作上一直受到各位鼎力相助的專業工作人員,藉此頁面向各位表達由衷的謝意。比起外星人,我更喜歡大家哦!

  最後是各位忠實讀者。因為有大家的支持,《狂亂家族日記》才能一直持續到今天。由於檯面下還有許多好玩有趣的企畫內容,所以希望各位能夠與這個荒謬可笑的故事永永遠遠長伴一起。

  在下一次的《狂亂家族日記》中再見咯!

  二OO七年三月某日     日日日
...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登入會員

使用道具檢舉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Powered by Discuz!

© Comsenz Inc.

重要聲明:本討論區是以即時上載留言的方式運作,對所有留言的真實性、完整性及立場等,不負任何法律責任。而一切留言之言論只代表留言者個人意見,並非本網站之立場,用戶不應信賴內容,並應自行判斷內容之真實性。於有關情形下,用戶應尋求專業意見(如涉及醫療、法律或投資等問題)。 由於本討論區受到「即時上載留言」運作方式所規限,故不能完全監察所有留言,若讀者發現有留言出現問題,請聯絡我們。有權刪除任何留言及拒絕任何人士上載留言,同時亦有不刪除留言的權利。切勿上傳和撰寫 侵犯版權(未經授權)、粗言穢語、誹謗、渲染色情暴力或人身攻擊的言論,敬請自律。本網站保留一切法律權利。
回頂部